书城灵异大国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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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斩草除根

道光向来主意不多,小事问文庆,大事问穆彰阿。从来少有自作主张的时候。

穆彰阿刚发出调林则徐回京交部议处的圣旨,道光突然再传圣旨,推翻了前番的决定。

皇上何时这么乾纲独断过?怎么突然会有此神来一笔?谁在背后指点他?穆彰阿不禁在心里打出一连串的问号。

更加令穆彰阿不安的是,同时另有一道旨意给琦善,除重申议和之事要继续拖延,暗中加紧练兵之外,还多了一句很重要的话:“上不可以失国体,下不可以开边衅。”

议和不失国体容易把握,不开边衅是什么意思?英军已经陈兵国门,南海也早已打过一仗,边衅明明开始,难道要琦善凭着一副口舌将敌兵劝退吗?

文庆与穆彰阿明争暗斗,一直处在下风,逮着个让穆彰阿猜闷儿的机会,当然窃喜不己,哪里肯和他交底。

文庆越是故作神秘,穆彰阿越是疑神疑鬼,寝食难安。

这是穆彰阿第一次猜不透道光的心思。

这里面到底有何玄机呢?穆彰阿隐隐觉得不妙。

月起五更,穆彰阿毫无困意,披衣走到院中。秋夜冰冷,四下寂静,不知谁家叫春的猫,声音凄厉,令人胆战心惊。

穆彰阿算了下日子,暗暗想到,儿媳也该生了吧。

这时院墙外的路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门前停住。不多时,只听乔头和门房说话的声音:“冻死我了,快去弄点酒菜来。”

穆彰阿咳了两声道:“可是乔头回来啦?”

乔头听到问话,由门洞里走出来,瞧见月影下的穆彰阿,三步两步跑过来,请安道:“老爷,是我回来了,您是早起呢?还是没睡?这夜里可凉,您要当心点身体。”

穆彰阿道:“看着你平安回来我真高兴,叫厨子多弄几个菜,我陪你喝两杯。”

乔头受宠若惊道:“怎么敢当,我喝杯酒暖暖身子就行。老爷要是倦了,先去歇息吧,明儿个我再细细回禀。”

“少啰嗦,让他们把酒菜送到书房来吧。”

少顷,厨子便端上来酱鸭子,炖牛肉,鲜虾丸子,小炒茭白四个菜,并搬来一坛子杏花村。

乔头给穆彰阿杯中斟满酒,自己也倒了一杯。回身把房门关了,却不坐下,跪倒在地,磕头道:“老爷,小的把差使办砸了,您处罚我吧!”

穆彰阿端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半杯酒洒到桌上。穆彰阿半天不说话,一口将酒喝净才道:“坐下慢慢说。”

乔头爬起来,慢慢坐到凳子上,说道:“韦符死了。”

“那又为何说办砸了?”

“小的本想斩草除根,将宋斯文一并做了的,可是那王八蛋心眼太多,让他跑掉了,小的没追上。”

穆彰阿一怔,他可没想让乔头把宋斯文也杀了,一下死两个人,动静太大,难保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加上宋斯文的父亲大小也是个官员,儿子不明不白地死了,少不了纠缠一番。

乔头说的也有道理,宋斯文是知情人,留下他,今后未免以此要挟。可是既然决心要做掉他,就得干净些,如今放虎归山,岂不是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枷锁!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穆彰阿硬挤出笑意道:“先把酒喝了,缓口气我们慢慢计议。”

乔头喝完酒,将事情经过细细说了,道:“老爷,您放心,我会找人盯着宋家,只要宋斯文敢在京城露面,我保证让他变成死人!”

穆彰阿由怀中掏出五百两银票,搁在桌上道:“你受累了,这些钱你拿着,到乡下多置些地。”

乔头坚辞不受道:“老爷,您把我当成什么人啦!乔儿从小跟着您,一家老小全靠着您才丰衣足食。能为您做些事情,是我的福分,我哪能拿这些银子。”

两人一来一往推辞之间,丫环匆匆来报:“老爷,少夫人生了,是个小少爷,夫人请您去瞧瞧……”

穆彰阿闻听大喜,道:“终于生了。去回夫人话,我一会儿过去。”

乔头忙给穆彰阿道喜:“恭喜老爷,夙愿得偿,这酒等明天好好喝吧,您快去瞧小少爷!”

“不急,我们先喝了酒再说。”

穆彰阿亲自给乔头倒酒,两人碰了一下酒杯,穆彰阿道:“乔头,你还得为老夫办一件事。”

“老爷吩咐就是,小的万死不辞。”

“你先把这张银票收起来我再说。”

乔头狐疑地望着穆彰阿道:“老爷,您别为难小的……”

“收着!”穆彰阿喝道:“老爷赏你的就拿着,怎么如此扭捏!”

乔头便揣起银票,听穆彰阿吩咐差使。

穆彰阿低声道:“一个韦符死了还不够,还得再死一个人。”

乔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上来,一直冷到头顶。乔头乜斜一眼窗外,外面不知何时起风了,吹得窗户纸“呼哧呼哧”直响。

乔头颤声问:“老爷,还要谁死?”

“糊涂,我们为何要韦符死?”

乔头刹时明白了穆彰阿说得是谁,不禁打个寒战,再次瞧着窗户,喃喃自语道:“窗户是不是没关严实。”

乔头说着端起酒杯,边喝边倒,连喝了三杯,仍是觉得冰冷彻骨。

“怎么,你怕了?”

乔头道:“小的不是怕,是……觉着,韦符已不在了,少夫人便没了念想。如今少夫人又有了孩子,了却心愿,从此定会收心。她毕竟是小少爷的娘,这么待她,是否太,太残忍了些……”

“你不是刚说过斩草要除根吗?留着她,等孩子长大,谁敢担保她不告诉孩子的身世?不是老夫心狠,老夫是怕啊。乔儿,你想我还能活几天?我不愿留下后患,留下笑柄,让世人指脊梁骨啊!”

穆彰阿说着竟拭起了眼泪。

乔头觉得穆彰阿的话很有道理,便狠下心来道:“老爷,小的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我听您的吩咐就是,只是,等什么时候动手才好呢?”

“你刚才说给宋斯文下药,那药还有没有?”

“小的给姓宋的预备了两包,还剩下一包。”

“今晚就送少夫人走吧,对外就说得了产褥热。”

乔头借酒壮胆,在给少夫人烧得姜糖水里加了毒药,当晚便把她毒死了。

穆彰阿身为朝中重臣,外人无人有疑,府里的下人也都不知情。只有穆彰阿的夫人和儿子,觉得蹊跷,却也被新生孩子的喜庆冲淡了猜疑,没有往深处去想。

产妇得产褥热死人的事原本常见,少夫人的娘家自认女儿命薄,也未有疑义,这事便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穆彰阿得了孙子,除了后患,心中无比快活,只有一事仍觉不踏实。天门预见了他孙儿的到来,是否会预见出孩子的来历呢?

天门可是嘴上没闩的孩子,若他知道孩子是韦符的,指不定哪天便说露了,这可不能不防。

穆彰阿正好还有关于那道圣旨的疑问,便决定去试探天门。

天门因净身一事扬名京城,本来求见他的人络绎不绝,后来进了上书房做伴读,才渐渐将那股热乎气浇灭。

一般人都知道天门已为皇上所用,因此不敢再登门打扰。倒是穆彰阿,在天门那儿受了几次益,对他五体投地,便把天门当作自己的参谋了。

穆彰阿仗着自己的权势,邵如林和知理不敢将他拒之门外,时不时地去找天门问计。

穆彰阿为掩人耳目,去邵家都是在晚上,轻车简从,并不敢招摇。

邵如林早已歇息,知理在打坐,严氏和庄若兰在自己屋里做绣活,天门和响地围坐在沈王氏身旁,听她讲狐仙嫁女的故事。

门房引着穆彰阿进来,要去通报邵如林。

穆彰阿拦住道:“既然邵大人睡下了,不要去惊动他,也不要打扰你家大爷,把天门领到上房,老夫问他几句话便走。”

沈王氏觉得奇怪,哪有朝里的大人夜晚来访,不见主人,却只见孩子的。便不放心地跟过去,站在门旁听着。

穆彰阿拉着天门的手,问长问短先铺垫些闲话,然后问道:“爷爷添了孙子,你可知道?”

“不知道。”

“你以前说过的,我会有个孙子,如今真就有了。你还能想起来吗?”

天门想了想,摇头道:“想不起来啦。”

穆彰阿点点头,想不起来最好。可是仍然不太放心,又追问了一句:“霓儿丢了,孙儿来啦,这是天意吗?”

天门用脚尖蹭着地砖,答非所问说:“我去给你叫爷爷吧。”

穆彰阿道:“不必了,你陪我说话就行。”

穆彰阿说着,一眼瞧见天门胸前还着戴着他送的扳指,伸手要去摸。

天门忙把扳指死死攥在手心里说:“不许碰。”

穆彰阿道:“好,爷爷不碰。”

天门忽然说:“韦符死了,宋斯文哑了,少夫人也死了,你孙子不是你孙子呀!”

穆彰阿大惊失色道:“你瞎说什么……”话说半截,猛然醒悟,这是天门通了神明了。

穆彰阿慌忙拉过天门,语无伦次道:“天门,神明在上,多有冒犯,您千万可别怪罪我……天门,你要什么尽管吱声,千万别在外面提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