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大国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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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傻了吧,疯了吧

韦符的意思很明确,庄若兰不过是邵家烧饭的丫头,邵韦二人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犯不上为一个下人伤和气。只要邵如林把庄若兰交给韦符,就可以息事宁人,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说不定还能相互照应。

以邵家的门风,以邵如林的为人,莫说是自己孙儿的待年媳,即便真是烧火做饭的丫头,也是待若亲人。

邵如林端起茶杯送客。

韦符冷笑道:“邵大人,我先礼后兵,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说完扬长而去。

邵如林把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仰天长叹:“小人当道,小人当道啊!”

邵知理不信韦符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天朝自有王法在,不是他穆家韦家说了算的。

邵知理认为,樱红自缢的事情,府里上下都清楚清楚,贺老儿也是认了的,韦符不过是虚张声势,折腾一通,找找面子也就算了。

邵如林摇摇头,苦笑道:“但愿吧。理儿,你去贺家一趟,看贺老儿是否出尔反尔,真如韦符所言告了我们。”

知理连夜赶到贺家,那边厢已是人去屋空。看来韦符绝非嘴上说说,而是下了功夫要对付邵家。

邵如林反过来安慰儿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到如今,就听天由命吧。”

三天里,邵如林如坐针毡,百般思谋,苦无良策。

这件事太大,三天后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邵如林不能再瞒着家人,他要未雨绸缪,早作安排。

邵如林把全家人召集在一起,将韦符的阴谋和盘托出。

这简直是塌天大祸,一家人全都呆住,目光齐齐看向邵如林。他是邵家的主心骨,他要没有主意,谁还有良策。

知理很小心地问父亲,“父亲,不交出庄若兰,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最坏的结果?穆彰阿在朝中一手遮天,办一个冤案易如反掌,一个弹劾奏折可以先罢他的官,再交刑部查办,进了刑部大堂更是由穆彰阿说了算。外头有韦符威逼利诱,贺老儿翻供,再收买证人,串改证词,内外勾结做成铁案。到那时,邵家人花光银子,也救不出他,然后是家破人亡。

这样的话邵如林是不敢当着妇孺老幼说出口的。

邵如林道:“自古以来,哪座庙里没有屈死的鬼。最坏的结果天门早已给出。”

严氏道:“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依儿媳之见,犯不着为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得罪姓韦的,更犯不着与穆大人为敌。姓韦的不是要庄若兰吗?就依他……”

邵如林断喝:“住嘴,这是邵家人该说的话,能做的事吗?若兰是天门的媳妇,怎么说是不相干的外人?”

严氏道:“我也是为了保全邵家,真到了紧要关头,邵家都保不住了,若兰还不一样生不如死。她不来邵家,兴许早死了呢,过了这许多的好日子,她也是赚了。”

严氏的话竟让邵如林无法反驳。可是真要把若兰交出去,他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梁氏道:“媳妇的话在平常百姓家是个理,在邵家没有这样的道理。进了邵家的门就要守邵家的规矩,好日子一起过,祸事一起担,路还没有走绝,任谁都不能丢下。”

梁氏的话让邵如林非常感动,朝她点点头,二目相交,心领神会。相濡以沫几十年,他们夫妇早已从内到外完全融为一体了。

知理道:“我赞同母亲的话,任谁都不能丢下。父亲,明天就是第三天了,您放心,再大的祸事都由儿子担着。”

邵如林摆摆手:“你担不了,有老夫在,也用不着你来担。记我一句话,生死由命。不管明天官府如何办我,都不要花一分钱,全家要尽快迁回涿州老家。”

情急之下,严氏也不顾礼节了,流泪道:“邵家祖祖辈辈吃占卜打卦的饭,你们父子懂阴阳会风水,到处帮人助人,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会好人没好报呢。爹,人人都叫您小神通,现如今自己摊上事,反倒任人宰割了。您就不能请请神明,救救咱们一家吗?”

知理小声斥责严氏:“你懂什么,国法不彰,奸佞当道,好比乌云蔽日,神明没有太阳光辉相助,如何降祥瑞于众生。”

邵如林把家里人挨个看一遍,神色凄然,沉默无语。

突然,天门打破寂静,唱起童谣:“傻了吧,疯了吧,扔到街上找不着家……”

严氏正心烦意乱,道:“别唱了,再唱把你扔大街上去。”

邵如林问:“你们谁教他的这首歌?”

众人都摇头。

邵如林与邵知理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脸上的愁云渐渐散去。

邵知理紧紧抱住天门,喜极而泣。

梁氏和严氏不明就里,问:“怎么啦?”

知理道:“邵家有救了,邵家有救了。”

邵如林道:“知理,你们回房休息吧。”

等知理一家走后,邵如林才道:“夫人,神明来拯救我们了。天门刚才唱的歌你听懂了吗?”

梁氏想了半天,摇头:“没听懂。”

“神明是在借天门之口,为我们送消灾解难的方子来啦。你仔细听,‘傻了吧,疯了吧,扔到街上找不着家。’”

“还不是一首童谣吗?”

邵如林解释道:“你想哪,韦符要的是谁?是庄若兰对不对?他迷恋若兰的美貌,举止失常,丧心病狂。为了得到若兰,甚至要制我们邵家于死地,这是被魔鬼控制,因而迷失了人性。如果若兰傻了,疯了,变丑了,韦符还会爱慕若兰吗?不会,他厌恶若兰,这样他心里的魔鬼魔力自然消解,他则会慢慢恢复人性。只要韦符回到正常人的状态,才能与他讲得通道理,一场无妄之灾也就消解了。”

梁氏恍然大悟,抓住邵如林的手激动地说:“是啊,是啊,是这个道理啊。”

邵如林不无担忧地说:“不知若兰肯不肯疯傻一回。”

“若兰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孩子,她懂得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她做得到。你放宽心,这事我去说。”

梁氏进了若兰屋里,关上门,也不拐弯抹角,先把前日韦符的所作所为告知了她。

话刚说完,若兰道:“奶奶,韦符是冲我来的,不能让邵家为难,我去就是。”

梁氏生气道:“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别忘了你是邵家的媳妇,哪有把自己的亲人朝火坑里推的道理。”

“奶奶,你们对我好,若兰心领了,若兰是死过几回的人,不怕再死一回……”

梁氏道:“你且听我说,有道理你就信我的,没道理,你自作主张我不拦着你。”

“好,奶奶请讲。”

“老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年纪轻轻的,别成天光想着求死一条路。如今虽说大祸临头,可老天有眼,神明开示要救我们。你只要装疯,就能躲过这一难。”

“装疯?奶奶,我怕做不到。”

“死你都不怕,还怕装疯?吃得苦中苦,才成人上人。你要做不来,奶奶陪你一起疯。”

“我不怕装疯,不怕吃苦,我怕装不像,反坏了大事。”

“你只要时时记着不疯就只有死路一条,不光你一人死,你爷爷也得死,邵家老小都要遭难,你的心就能狠下来了,你想着不叫仇人的阴谋得逞,你就能装像了。”

“我没见过疯子,不知怎么装呀。”

梁氏想了想,毅然道:“你随我来,照着我的样子做。”

梁氏与邵如林从小一起在涿州长大,吃过许多苦,受过许多罪,是能屈能伸,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中丈夫。

梁氏到茅房拎来马桶,领着若兰去了厨房。梁氏让若兰站在一旁看着,先把头发披散开,再摸一把锅灰抹在脸上,手上,身上,接着舀起一勺粪水浇在自己头上,浇完还不算,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沾了一身的柴草,泥土,然后冲着若兰一忽儿哭,一忽儿笑,一忽儿唱,一忽儿骂……

刹那间,梁氏从一身贵气的官太太,变成了全身粪便,肮脏不堪的疯婆子。

若兰弯腰呕吐起来,边吐边哭,直吐到腹内再无它物,仍是干呕不止。

若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么雍容华贵的一个老太太,那么不染一尘的一个贵夫人,毫不犹豫顾及形象,浇一身粪水,滚一身脏泥,又哭又笑,扮疯子给她看。若不是生死关头,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若兰吐完,哭完,不再矜持,也照着梁氏的样子,披发,摸灰,浇粪,打滚……

娘俩个就这样在厨房里一起臭,一起疯,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唱,一起骂。

快到天明时,若兰完全适应了疯癫的状态,臭也不觉得臭,脏也不觉得脏,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感觉这样发泄着挺自在,仿若这原本就该是她的人生。

梁氏最后叮嘱她道:“天一明,就满院子跑,见人就咬,就打,直到家里人把你赶出府去。出了府不要走远,就在邵府门口趴着,骂邵家害你。记着,只许骂邵家,别捎着姓韦的,否则他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梁氏交待完,匆匆回房洗净污秽,做回邵家老夫人。

邵如林从头至尾目睹了娘儿俩装疯的全过程,他守了一夜。从未掉过泪的他,落了一夜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