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先生讲话实在太劲爆，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生什么娃娃？
生什么娃娃？
生什么娃娃啊？！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沈老先生难道没发现他这话一说出来我的三观稀里哗啦直接碎了一地吗？
我很想问问他老人家，是不是把我没有生命体征那一茬给忘了。
我是死尸啊，就算自己真能生得出来，那样的重孙他老人家敢碰吗？
我就说，刚刚沈如初撩我的时候，行为举止怎么那么凶神恶煞呢。现在看来，他估计也是已经受过沈老先生的残害了吧！
我对着沈老先生，简直哭笑不得：老人家地位尊贵，我不敢吼更不敢碰，连怼都没胆子怼一句。
我无奈地讨饶：“老爷子，你这话说得啊——我要是真的去催促如初，那不是里外不是人了么？”
沈老先生生气了，傲娇地哼了一声，对着我吹胡子瞪眼：“你是他媳妇，怎么就不是人了？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动作也太慢了，到现在也就拉个小手搂个肩膀，老头子我要等到哪年哪月去啊？”
沈老先生威武霸气的话简直让我心碎：爷爷，你的思想那么前卫开放奶奶知道吗？！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拖出沈如初的悲惨童年来说事：“老爷子，你就别折腾我了好吗？你看看我们如初这样子，哪里像是想要安家立业的啊？他以前的事情您也都知道，您觉得，他在找回自己的家人之前，会考虑什么结婚生子的事情吗？”
没想到，沈老先生因为我这一句话却忽然翻了脸：“找？找什么找！他的家人就在这里！其他的人，不全都是一些歪门邪道？小姑娘我告诉你，你可别跟着这小子一块儿犯傻！”
我一愣，心想：老爷子这态度可真不是一般的警醒啊！我只是提起沈如初的过去，还没拿出沈如一来说事儿呢，他就跟炸了毛似的。
我皱着眉头说：“老爷子您这样未免有些不讲道理，我们如初小时候日子过得多苦您比我更清楚吧？我看着沈家里头，他当家人的也就只有您一个了。”
“又我一个就够了。”沈老先生还真闹起了小孩子脾气，一脸不爽的样子就像是吃不到糖的熊孩子一样。
我见他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索性就不试探了，开门见山地问道：“他不是还有个下落不明的妹妹吗？”
沈老先生一听，眼神立刻就变了，锋芒毕露的样子让我背脊顿时绷紧，动物的本能警铃大作，就差露出獠牙和利爪来了。
我怎么忘了，沈老先生头上还顶着一个将军的头衔。平日里他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可那威势一旦真的放出来，可远远不是我这种小喽啰可以抵抗的！
毕竟，沈老先生身上的那是真真正正的浩然正气。此刻，他根本没有针对我，只是因为情绪起伏而气势大变，我就觉得体内的尸气竟然都开始不安地退缩起来。
这就是官运？这就是军人的阳刚之气？
难怪当初乔二爷中招的时候沈如初那么难以置信呢：我本来还以为是他夸大其词，可现在近距离体会了一下才发现，果然，要不是乔二爷主动装傻充愣送给乔依娜去折腾，她手里的那些尸气恐怕还没毒素深种，就已经被他体内的正气给消化了。
言归正传，沈老先生的反应越激烈，我就越发好奇他和沈如一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了。
一个是智能发育不全的小孩子，一个是却是堂堂的沈将军，这样的对垒实在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到有趣，不是吗？
我询问沈老先生：“人家都把孙女当成宝，老爷子怎么这么不待见她？”
沈老先生“呸”了一声，身上的威压虽然瘦了起来，但态度仍旧不好：“小姑娘，我告诉你，不要和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
我眯了眯眼睛，敏感地察觉到沈老先生那讳莫如深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听老爷子这个意思，是知道她还活着了？”
沈老先生抓着手中的拐杖，用力在地上顿了一下：“小姑娘，不要乱说话！沈如一是死是活我可不知道，只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
“她怎么就祸害了？”我忍不住反问，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知道十一先生做了个预言，可是——”
沈老先生面色沉重地打断我：“上一次十一开口做出预言的时候，我跟着的一整个连，只有我和十一两个人活了下来。”
他的语气平平，甚至，我都不知道一个连里到底有多少人，可是，我却听出了沈老先生话语中的痛苦、隐忍与后怕。
我没有开口，给足了沈老先生调整情绪的时间。
他身上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所以，十一的语言就是我行事的方针。我们沈家那么多年来风浪经历了不少却从来没有翻船，你以为是为什么？”
我顺着他的意思问道：“因为十一先生么？”
沈老先生却出其不意地来了个不字，然后厉声说：“是因为我知道这世界上唯有小心谨慎永远不够用。身价能够走到今天不仅仅是靠运气和智慧，还有果决和杀伐。”
沈老先生说出“杀伐”两个字的时候，我整个人忍不住激灵了一下。
我知道他的意思。
他是说，沈家早就做惯了壮士断腕的事情。
想来也是，沈老先生是一个铁血军人，现在又指导着沈谙在不见光的地方抵挡僵尸等等的“异类”——我想，他一定是最擅长风险评估了。
我可以想象，沈老先生当将军的时候以军队利益为最优先，退伍了之后，又是沈家利益优先。对他而言，因为护卫十一预言沈如议会对沈家不利就将那个小女婴割舍掉，应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撇了撇嘴，说：“老爷子不稀罕沈如一，和我倒是没有关系。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如初对妹妹很执着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何况——”
我止住了话头，但从沈老先生那吃苹果看到半截虫子一样的表情就知道，他才中了我剩下的意思。
沈老先生摇了摇头，说：“的确是麻烦。小姑娘你想怎么做？”
我没想到沈老先生又把这个烫手山芋抛了回来：本来我是想要循循善诱着，让沈老先生主动生出从中作梗暂时延缓沈如初对寻妹行动。毕竟，他突然跟我说什么记忆恢复了要去找妹妹，我有点吃不消，而且也觉得这事情不靠谱。
慢一点，把思路理顺了、已有的情报都过一遍，那沈如初再要找人，我至少不会觉得他是被私人感情左右而失去了理智的状态。
但这些事情我可私下里想一想、也可以做些小动作又到一下身边的人，自己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背着沈如初招安张静姝就已经很过分了：他当初为了帮我出气和沈祢家拍了那么大一场戏，现在我跟她却说和解就和解了、而且还用周骞为条件控制着她帮我做事——沈如初要知道，不得一巴掌拍死我？
于是，我只能继续跟沈老先生装糊涂：“老爷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一个晚辈哪有开口的资格？”
可惜，面对沈老先生这样的老人精，连糊涂都不是那么好装的。沈老先生一句话，就让我无言以对：“你是如初的未婚妻，他的事情上你远比我这隔代亲有发言权。小姑娘，我们沈家的媳妇，可是要站在男人身边一起打天下的。你这么畏畏缩缩的，老头子可不喜欢了。”
沈老先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根本就是在逼着我站队：偏偏这站队，还是让我决定是站在他这一边、还是站在沈如初这一边！
而核心议题，便是应不应该全力以赴群寻找沈如一。
我真的快要哭了：此刻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三夹板——我可以肯定，只要我这边开口，沈如初转手就有办法知道我说了些什么。所以，我要是敢从中作梗影响他的寻妹大计，那么，我这段时间的好感度也算是白刷了！
我对着沈老先生叹了口气，说：“老爷子，你也知道自己问我这话就是在坑我——要我说，您是沈如初的爷爷，可未来也是我的爷爷，这样做真不厚道。不过我是个很尊老的好孩子，您问我话，我总归是会好好回答的。”
沈老先生轻笑了一声，说出了沈如初之前说过的一样的话：“就你嘴贫。”
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愧是爷孙俩，品位和思维都差不多。
然后我也豁出去了，对沈老先生说道：“我不知道老爷子您是在试探我还是怎样。按我的意思，我们如出现在根基不稳，什么招人都还是先能缓一缓，把自己家里爸妈兄弟的事儿处理干净了才是真的。毕竟，我们如出现在动用的都是自己的资源，这样下去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如果能够稳定住沈家的资源化为己用，到时候，他想要做什么不行？不过，这些也都只是我的一己之见。”
我对着沈老先生淡定地微笑着：“真要怎么做，我还是挺我们如初的。他指哪儿我打哪儿，老爷子不必担心，我一定照顾得他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