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我倒也不至于真的去找沈如初邀功请赏。
我将平板电脑接了过来,低头仔细研究起上面复杂的图纸。
幸好,图纸之上虽然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我看不懂的标注和公式,但是沈如初用的这款软件非常非常的亲民,因为屏幕右上角的位置上赫然有一个隐藏所有注释只看图纸的选项。
感谢贴心的软件开发师考虑到我们这些技术渣的不容易,五星好评!
隐藏掉所有的注解之后,图纸看上去虽然还是复杂,但至少清楚了很多。
我看着这个深层纳米治疗仪的外形结构,越看越觉得他好像有点眼熟。
我新建了一个临时图层,用手指描着,传将修复仪的外形和主线条勾勒出来。
这下我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看过这个图案的了。
高中生物课本嘛!
我打开百度图片,在搜索栏里打下了噬菌体三个字。
果然搜索出来的结果,和这张图纸看上去格外的像。
真是感谢那个不知为何对噬菌体格外感兴趣的生物老师。要不是因为她喜欢将噬菌体结构图放在每一个大小测验里,我一个理科渣也不会对着课本将里面的插图临摹了十几次,以至于整个高中阶段的生物课程中,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噬菌体的结构。
最顶部是一个容器,里面存放的就是噬菌酶。笼子底端是一根中空的微管,末端有好几只细小的爪子,看上去和蜘蛛差不多,目的自然是为了方便是噬菌体在人体内移动。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噬菌体找到目标之后,会通过那根管子,将顶端容器内的核酸释放出去。然后就可以在宿主细菌的内部重新形成子体,如此循环往复。
而深层纳米修复仪的结构,看上去也有着同样的功能。将修复仪注入人体之后,最顶端所包含的修复DNA就会被释放出去。这些DNA会根据周围距离最近的正常细胞的结构和用途进行复制,直接破坏病体细胞的结构,将其转化为普通的无病细胞。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仪器对于治疗癌细胞扩散非常有效的缘故。
这么看来,这些仪器最关键的部分果然就是顶端容器内的物质了。
我重新将图纸上的注释恢复过来,然后努力挑自己看得懂的部分看。
我发现,在看似是金属的外部结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箭头,箭头末端写着:“建议使用生物搭载技术转化为有机材料,从而实现疗程内的自我降解。”
这句话虽然仍旧生涩,难懂,但是结合我今天的经历,这一下子让我的脑中灵光一现。
如果说这所谓的纳米深层修复仪,本体就是我今天所看到的那只地狱生物呢?
我用实际控制着平板电脑上的网络,直接远程侵入了公司的数据系统,将今天这个变成僵尸的牺牲者的档案资料调了出来。
我注意到这一家人的档案竟然已经全部被人删除了。幸好我的尸气金手指神通广大,就算是已经删除的内容也同样可以恢复过来。
根据档案的记载,这个死者所患的遗传病主要对肝部胃部以及脊髓产生影响。而肝脏和胃脏这两个器官,这是之前解剖的时候,被死肉覆盖最多的地方。
脊髓里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想象,那里恐怕也是填满了古怪的暗绿色物质。
我家这个猜测说给了沈如初听。他顿时猛地一脚刹车踩了下去,差点害得后面的司机追尾。后车气急败坏的按着喇叭,沈如初却无动于衷,只是转过头来瞪着我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个猜测如果是真的,那么……”
“那么这个世界真的是要天翻地覆了。”我接着他的话说完,语气虽然带着点轻松的味道,心口却沉重得几乎让我觉得自己的骨头血肉都要被压碎了。
我的猜测如果是真的,那么这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什么禁忌学科普及、或者医学界的技术革新。
相反,这对于沈如初这个僵尸猎人,甚至于是沈谙他们的异类研究所而言,都可能是一场铺天盖地的灾难。
原因很简单。
一直以来,僵尸的存在都只有少数人知道。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是恐慌、杀戮和痛苦。
所以他们才被称呼为异类,就如沈谙所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现在,这样的异类,却可能成为治疗人类史上最难缠最棘手的绝症的良药。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洗白。
如果这项技术是真的,那么一旦公开,僵尸们一夜之间就会从嗜血杀人的怪物,成为牺牲自己的血肉帮助他人的英雄。
僵尸会成为神——被无数身患绝症痛苦不堪的病人信奉的神。
这个猜测让我毛骨悚然,我无法想象那样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尸蛊神教。
我的脑中一下子浮现了鬼婆婆所说的话。
然后又浮现了乔二爷告诉我的事情。
果然,什么真理之眼,什么残酷的、变态的、猎奇的杀人事件都是不过是表象而已。
邪恶教团这种东西,说白了,能够吸引到的也只有最低端的信徒而已。只有那样的信徒,才会相信用鲜血能够达成自己的心愿。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尸蛊神教的本事,真的只停留在让人疯狂这个水准上,那么他们对我们这些有特殊力量的人来说,根本就只是跳梁小丑而已。
如果他们能做的,这只有忽悠他们那些愚蠢又绝望的信徒们将自己的家人进行诡异的血祭,那么就根本不足为惧。
说一句不好听的。正常情况下,会有人相信什么宗教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吗?正常情况下,会有人对自己的家人做出惨无人道的事情,然后再将它们杀死,又他们来交换自己的梦想吗?
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本来就不怎么正常。他们心中恐怕本来就藏着肮脏龌龊的欲念,所以才会被一个来历不明的教团三两下就引诱出了内心的黑暗面。
那些残酷的血祭所在做的,就只有为自己创造出一个又一个敌人,仅此而已。这个说法看看神,知道了,如果不是真理之眼害得他家破人亡,他又怎么会成为杀戮一方的僵尸猎人呢?
但是我们现在所接触到的事情,却跟之前遇到的那些案例完全不处在一个层面上。
这件事情的幕后推手,明显有组织有计划,完全当得上高智商犯罪者的称号。难怪敌人那边作为使节派过来的蘑菇,当初会说有人带着他背后的大人物们的旗号到处犯事。恐怕他指的就是真理之眼的人吧!
但是这话我应不应该告诉沈如初呢?对他来说,找到妹妹和向真理之眼复仇是人生最重要的两大目标。
可事实是,我们现在在调查的案件恐怕与真理之眼,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还是暂时不要说了吧!
我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怎么样?千机那里还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
沈如初说完,开车向着千机酒吧的方向驶去。没过多久,我们就停在了酒吧的门前。
推门而入之后,我们才发现早已经有人在吧台旁坐着了。
一头金发的驱魔人赛罗整个人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原先洁白的牧师袍也是脏兮兮的。
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眼在看到我们的时候稍微有了一些神采:“哦,我亲爱的沈,这还真是令人惊讶的缘分。”
沈如初皱起眉头,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厌恶:“怎么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你这个酗酒成狂的人,有资格说我吗?”赛罗温和地微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淬了毒。
沈如初冷哼一声,表情明显冷了下来。
我伸手拦住他,厉声说:“你别生气,人家估计是出了什么事。再说,我们也不是来找人吵架的呀!”
“看看你这烂醉如泥的样子,要是西尔维亚看到了该多失望?”
“失望?”赛罗惨笑一声,说,“我亲爱的沈,你知道些什么?我才刚刚收到消息,西尔维亚的情况开始恶化了。这么下去,她顶多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可活。沈,你知道她今年几岁吗?”
我悄悄的看了沈如初一眼,心想:我记得他跟我说过,赛罗的妻子比赛罗要小许多。
果然,沈如初叹了一口气,说:“等过了今年的圣诞节,她应该就25岁了吧!”
“是啊,25岁。”赛罗眨了眨眼,一行浑浊的泪水就流了下来,“她才刚刚25岁啊!这个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我曾经发誓,要永远保护着珍爱着的公主殿下,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现在就要结束了。所以我才来求千机,求我们伟大的狱主大人。可结果呢?沈,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他说我的心儿,我要早就已经没有救了,那么多年来的药草,早已经毁掉了她的心脉。现在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给她续命。他竟然跟我说,是时候该放她离开了。”
赛罗说着狠狠地一挥手,吧台上的啤酒瓶和空杯子被他扫到地上,稀里哗啦的碎了一片:“可我只是想再听一次她的声音。我只是想要再一次,看到我亲爱的小公主睁开那双蓝色的眼睛,然后笑嘻嘻的喊我为她亲爱的丈夫,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