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安无事地离开了周骞所在的花鸟市场。只不过我前脚走出市场,后脚,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话的是张静姝,但接起来之后,对面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顾小姐,幸会啊。”
我冷笑一声,道:“我不觉得和绑架犯接触哪里当得上幸会两个字。我的人你也动,是不是我一直以来手段太温和,所以阿猫阿狗都敢爬到我的头上去?”
“顾小姐这样说话就不好听了。”对面的人打着官腔,“我们就是想要请顾小姐来,和我们好好谈一谈。可惜,顾小姐对我们似乎有一些误会,所以只好用这样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了。”
“请不到就硬上是吧?”我一边反问,一边悄悄开启自己的能力,以手机为信号发射点对绑匪进行定位。
我倒是有心不管张静姝,但偏偏她现在和沈祢家暧昧不明。我可以不管她的死活,却不想要伤害单纯的沈祢家。
沈如初在乎的人,在我心中当然也被高看几分。
地点定位的结果很快出来,没想到,对方绑了人之后,竟然如此光明正地留在了特案办的总部。
这么看来,这些人要不是蠢到极点,就是故意想要给乔慕安拉仇恨了。
说实话,我还真是同情乔慕安。
我冷笑一声,道:“你赢了。说吧,你们在哪里?我单刀赴会总可以了吧?”
“不不不,顾小姐误会了。”电话那头的人轻笑起来,“顾小姐,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电话会议吗?”
“话费你来付?”我哼了一声,“我可是很穷的。”
电话那头的人体贴地答应:“那是当然的。本来就是我们找上顾小姐,既然如此,怎么好让您破费呢?”
我愣了一下,一时反倒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战斗力到底如何,但是就外交手腕而言,很显然,他值得我的重视。我和他这么短短几句话交锋下来,就已经深深感到力不从心了。他就好像是一团棉花,我所有的锋芒和傲气打压都用不出力气来。
很显然,电话那头与我对话的人久居上位,早已经练就了高超的话术。
既然如此,我不妨听一听他有什么想要说。
我想了想,回到之前的茶馆里,重新要了一间私人包间,然后将手机架起来,切换到了视频会议的模式。
屏幕内出现的是一个胖乎乎的男人。他的脸上像是脸谱一样,用红色的颜料将两颊涂得酡红,整张脸却是白色的。他的美貌用黑色涂成了两道粗黑的弧线,嘴巴周围也画着夸张的颜色。
看上去,就像是做工劣质的弥勒佛,虽然表情是笑眯眯的,模样却渗人得要命。
在他的身边,张静姝被绳索绑在椅子上,嘴巴里塞着一团布,脸上还有被抽打巴掌的红印。
我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难道说,这件事情和特案办没有关系?
毕竟,乔慕安身边那些人虽然不讨喜,但总体来说外观上都还是正常人。就算是我之前遇上的那些空降兵,也只是穿着道袍这一点稍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罢了。
但眼前这位弥勒佛,则显然不属于正常人类的范畴。
但是,设备反馈回来的地点,的确是在特案办里没错。
我皱起眉头,更加不敢轻易开口说话,想了想,便只是试探道:“你确定不要与我见面吗?我看上去,这怎么像是要交换人质的节奏呢?”
“不不,顾小姐您真的误会了。”弥勒佛脸上的笑容根本看不出来时画上去的还是自己本就如此。他摇晃着肥胖的脑袋,说:“张小姐不是很配合,所以,我才不得不使用了一些强制性的手段。您放心,我们对您可是没有敌意的。”
他们?
名为警觉的拿一根神经猛地抽动了一下:这样子的怪物,还不止一个么?
呵呵,真是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我不知道肝胆俱裂的张静姝是不是能看到我,但保险起见,我还是向她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张静姝目光涣散地盯着屏幕的右上角,整个人完全没有反应。
我忍不住跟着她向屏幕边缘扫了一眼:可惜那件房间里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已经被拆除了,我能够控制到的就只有那一台通话中的手机。我敢保证,如果我对那台手机出手,对方立刻就会察觉到我的能力。
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无奈地收回了视线,看着这个弥勒佛问道:“前辈怎么称呼?”
弥勒佛回答:“我是笑脸。”
笑脸。
真是个简单粗暴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名字。
我定了定神,又问道:“尸蛊神教,和真理之眼,不知道您属于哪一方?”
“呵。”笑脸嗤笑了一声,然后用略显轻蔑的语气道:“不如顾小姐猜一猜,我属于哪一方?”
我眯了眯眼,上下大量他一番之后,说道:“我还真猜不出来。”
“那倒也是,顾小姐毕竟是年轻人,对我们这些老骨头哪里来的了解呢?”笑脸一点都不介意,脾气好得让人惊讶。然而,我却越来越觉得恐惧:这恐惧无关乎等级差别或威压对撞,而纯粹是来自第六感的警觉性。
我觉得,这个自称为笑脸的人,一定比他看上去这个可怕的模样还要危险。
“还请前辈多指教。”我彻底收起自己的气焰,全力以赴应对这个不速之客。
笑脸点了点头,双下巴跟着一颤,油光发亮的模样看得我一阵恶心。
只听他说道:“我叫笑脸,是尸蛊神教阴阳双面之中的阳面。”
我皱了皱眉头,只管记下这些新的名词,并且小心翼翼地试探:“阳面?前辈莫非很喜欢艳阳天?”
“哈哈哈,顾小姐说话真是有趣。”弥勒佛笑了起来。我想,他的声音一定是经过某种恰到好处的计算的,不然,为什么会让我本能地感到舒适放松?
如果不是我的直觉一直在发挥作用,让我隐隐约约感到不安违和,恐怕现在,我已经完全对笑脸放下了戒心。
这种影响已经不是以能量形式产生的了,而是潜移默化之中,不知不觉就让人着了道。
可想而知,如果笑脸生活在我们的世界里,那一定是个八面玲珑的上位者、是注定要参与大国对弈的人。
越是这样想,我就越感到不安:僵尸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到底有多密切?
笑脸依旧笑着,说:“顾小姐,其实你不需要露出害怕的神情。我已经说了,我没有恶意。对我们来说,顾小姐可是最重要的资源之一。”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我顿时找到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原来如此。看来,前辈是来自尸蛊神教了。”
因为,只有尸蛊神教才会带着扶持的态度来和我说话。毕竟,一直以来他们对我似乎都抱有一种奇怪的好感。就连之前那状似蘑菇的地狱生物也是,配合地从千机的宝库里找了我需要的东西给我不说还分文未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背后的人是我的投资方呢。
然而,这个发现却并没有让我感到轻松多少。
其实我不怕遇到对自己有敌意的人,相反,尸蛊神教这种无缘无故的好才更加让我觉得心里头不踏实。
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拿了人的东西,最终都是要还的。
果然,只听笑脸说道:“事实上,我是有一件事情,希望顾小姐能够帮忙。”
我扯了扯嘴角,无奈地说道:“前辈可真看得起我。尸蛊神教的阴阳两面,听上去,大概是和护法一个等级的吧?您这样的大人物,会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笑脸和蔼地说:“正因为是大人物,所以,有些事情才反而不便出手。这之中的原因,顾小姐不必问、也不需要知道。”
好吧。
我叹了一口气,却完全没有抗议的余地。
且不说沈祢家的新晋掌中宝——我们亲爱的张静姝小姐还被他捏在手里。事实上,如果对方真的要要挟我,根本不需要用张静姝做筹码:毕竟我最最在乎的是我的妈妈。而她手无缚鸡之力又有眼疾,对于笑脸这样的存在来说,简直就是蝼蚁当中的蝼蚁。
所以,我应该庆幸尸蛊神教给我面子,没有对我珍贵的家人出手。
这么一想我也算是明白了过来:恐怕,笑脸早就已经将我收入囊中了。他留给我的路,从最开始就只有乖乖听话这一条。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反倒看开了:“前辈手段高明,我佩服。您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自然会做得漂漂亮亮,但若是一时之间做不到,也还请前辈多担待。”
笑脸哈哈地笑了起来:“顾小姐要对自己有信心啊。我既然找你帮忙,就肯定不是专门来刁难你的,不然那样还有什么意思?我只是要请你,帮忙杀一个人而已。”
杀人?
我愣了一下,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您的意思是,杀某个怪物么?”
“不不不,那种危险的事情哪里舍得让顾小姐去做?”笑脸带着诡异的慈祥说道。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简直要生出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来了。
神啊!果然是因为我变成了僵尸,所以你就抛弃我了吗?否额,为什么我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奇葩?
我一边吐槽,一边有气无力地道:“您说吧,要我杀谁?”
我的态度明显取悦了笑脸。只见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沈家大房的二少爷——沈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