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在沈镀的房间里住了下来。本来,二婶就已经在沈镀的房间里就已经搭起了有窗帘隔着的临时陪护床,现在刚好让我拿来用。
我躺在小小的平板床上,莫名其妙生出了一种鸠占鹊巢的错觉。
说实话,我是真心不希望沈镀和这次的事情有关联。
我总觉得这位沈家二爷是个好人。别的不说,单看二婶那贤惠温婉的样子,就应当知道做丈夫的沈镀人品不会差到哪里去。
看护的这几天里,除了每隔几小时就会冒一下泡的二婶之外,沈镀的大儿子沈议来探望过一次、沈谙也来过一次。除此之外,沈祢家也来打听过情况,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来探望了。
而我见到的这些人里,每个人的行为举止都很自然,看上去实在没什么可疑之处。
直到第四天下午,护卫十一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顾小姐,有没有时间?”
我指了指身下的椅子,道:“任务在身,走不开。怎么了?”
“两位老爷的魂魄有下落了。”即便事情再紧迫,护卫十一的语气仍旧波澜不惊。
这一下,我是真的想要跟他一起去一探究竟了。
可惜,沈如初下了死命令,我实在没那个胆子擅离职守。
于是,我只好同情地对着护卫十一耸耸肩:“那你加油。”
护卫十一冷冰冰地瞪着我,好像他这么两眼一眨不眨的,就能够让我改变主意一样。
护卫十一与我对视了片刻,见我主意已定,明显有些不快:“顾小姐倒是清闲。”
我挑起眉头:看不出来,护卫十一的火气大起来也挺夸张的么。
不过,我都已经习惯了沈如初的脾气,护卫十一这么区区的一句气话,自然不会让我心生芥蒂。
我真心诚意地祝他好运并请他多加小心,笑眯眯地看着他下了楼。
说实话,我倒是真希望自己是清闲的。
但我有种感觉,恐怕再过一会儿,我这儿就要开始焦头烂额起来了。
护卫十一离开之后,我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看护小床上,然后缓缓吐息,用尸气覆盖住整间房间,然后顺着门缝向外,将一整个楼层都纳入自己的监控范围之内。
剩下来的,就只有等待了。
我坐在床后,将自己的气息完全隐藏起来。
过了一个多小时,沈镀的大儿子沈议走了进来。他仍旧是板着脸,一副严肃的不得了的样子。
有时候,我很好奇这位大表哥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每次看到他,脑袋里都会冒出“老夫子”三个字。
真的,他看起来像极了电视剧里总是摇头晃脑个不停的老学究,明明迂腐得不行,还总把自己当回事儿。
说难听一点,就是自命清高。
我撇了撇嘴,并没有忘记那一天家宴上这位大表哥满脸不屑一顾的表情。
沈议走进屋内,四下环顾了一番后,直接走到我所在的看护隔间外,刷的一下拉开了帘子。
只可惜,他只是个普通人,当然看不到此刻被尸气覆盖的我。不过,也不知道沈议是不是生性谨慎,居然不死心地伸出手来,在床的上方来回扫了两下。这个动作出其不意,要不是我躲得快,就真被他发现了。
真有趣。
我眯起眼睛,玩味地看着沈议那暗含警惕的双眼:情况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呢。
沈议没有在屋子里发现我的踪影,转身向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沈镀走了过去。就在这时,门外却冲进来一个慌乱的影子:二婶几乎是用力撞开了门,踉跄了一下之后,冲上去拉住了沈议的手臂,满脸都是歇斯底里的惊慌表情。
她压低了声音呵斥:“你要干什么?”
沈议轻轻一下推开了二婶,道:“夫为妻纲、子为母纲。妈,您管得太多了。”
二婶的脸色一白,却仍旧坚定地护在沈镀的床前,压低声音说:“孩子,这是你爸啊,你要对他做什么?”
沈议不屑一顾地冷哼了一声:“您也知道这是我的父亲,您说,我会对他做什么?”
二婶的嘴唇颤抖着,看上去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一般。
沈议烦躁地伸手将她拉开,动作虽然不算粗鲁,但也绝对算不得客气。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冷笑:沈议那么迂腐,怎么现在倒是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大不孝呢?这双重标准也做得太明显了一些吧。
二婶被他这么一拉,顿时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在地上。她满脸凄苦,看着大儿子的眼底满满的都是不解和无助。
我想,她一定是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么个陌生的样子。
沈议的手在昏迷不醒的沈镀身上轻按,先是腹部、然后是胸口、最后是眉心。这个顺序看得我眉头一挑:是巧合么?沈议所按压的,恰好就是人体的三处命轮、也就是传说中三魂分别栖居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沈议冷哼了一声,甩手便离开了。
他的脸色铁青,眼底满满的都是烦躁,连看都没有多看二婶一眼。
二婶不知所措的站在屋内,片刻之后走到沈镀身边,双膝一软跪了下来,然后泪如雨下。
我听着二婶那悲悲切切的哭声,心中却没有什么起伏。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冷血了。换在以前,我就算不上去安慰她一番,至少也会为了表示尊重而暂且回避。
但现在,我只想着:不知道二婶会不会一不小心吐露真心,将一些难以得到的情报双手给我奉上。
这样,我才好回去给沈如初交差啊!
二婶抽噎着,拉住沈镀毫无反应的手,低声说道:“老公,我们的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你的一番苦心,他根本就看不明白啊!”
一番苦心?
我的眉头一挑:什么苦心?
二婶依旧哭着,用力捏住丈夫的手指,仿佛这样她就能够觉得坚强安心一些似的:“老公啊,你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冒了那么大的险,只是可惜了白费了一番功夫啊!我们的儿子真的已经变了。他现在,连我都看不懂了。你说,我这个当妈的是不是不合格啊?”
沈镀仍然昏迷着,当然不会给她任何的回应。我默默地旁观着这一切,虽然觉得二婶哭得可怜,大脑却理智地将这些情报全都记忆下来,同时开始快速分析。
我基本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背后是谁在搞鬼了。
取出手机来,仗着尸气的隐身效果,肆无忌惮地盘腿坐在床上,给沈如初发了好长的一条微信,将自己所有的推理都写在里面。
等我发完抬起头来,便发现二婶已经离开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沈如初只是说一会儿再谈,然后就没声了。
神神秘秘的,在忙什么呢?
难道是跟着护卫十一去回收魂魄了吗?
嗯,很有可能。
我想了想,回了一条微信过去。
很快,沈如初便发了一个定位过来,同事告诉我:并没有跟着护卫十一同去探查,毕竟,他还不想要过早地将自己的能力暴露在沈家人面前。
那么,护卫十一是跟谁一起去的?
沈如初说:他谁都没跟,自己去的。而现在,特案办的人加上沈如初自己,就是两只等待在后的黄雀。
原来如此。
我点了点头,将手机收起后,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虽然我已经是死人了,打哈欠也就是做个动作而已。
其实,我也想要跟沈如初他们一起去玩螳螂捕蝉的游戏啊!总好过一个人坐在这里——无聊得快要长毛啦!
我两眼放空,呆呆地盯着前方,也不知道老僧入定了多久,忽然听到床上的沈镀发出一声呻吟。
醒了?
我低头看了一下时间:才过了两个小时而已,沈如初他们的动作倒是快。
我一手端起水杯,一边走上前去坐在窗边,伸手直接扣住沈镀的脉门:“叔叔,你感觉怎么样?”
如果沈镀有所异动,我分分钟可以让他重新陷入昏迷。
不过沈镀睁开眼之后,只是虚弱的张口要水喝。
我收回悄悄探入他体内的力量,将手中的水杯递了过去:沈镀的身体很虚弱,就连灵魂也因为刚刚归位的缘故而显得有些松动。我估计,这次之后他怎么也得大病一场吧。
“叔叔醒了,我这就去叫人来。”我笑了笑说,“刚才二婶和大堂哥还来了呢——他们都担心坏了,现在知道您醒过来,一定很开心。”
我摆出自己最人畜无害的笑容,对着沈镀说完这一长串话,然后立刻就站起身来。一边向门外走,我一边用能够让他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对了,还要把沈老爷子也叫来呢!”
“顾小姐——”
“叔叔你刚刚苏醒,现在还是好好躺着休息一下比较好!有什么事情,也得沈老爷子他们来了再说。”
说完我便关上门离开了沈镀的房间,确实快速地给沈如初发了一条微信:演员齐聚一堂,好戏就要上演,他这个总导演怎么能够不出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