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初听到我那一句“我喜欢你呀”,漆黑深沉的双眼便一寸一寸地恢复了清明。
可是,他清醒过来的样子却比刚才醉糊涂了的模样看着还要让我心慌了。
因为,他虽然清醒了过来,模样却没有恢复成平日里我所熟悉的骄傲潇洒的样子。
“你怎么了?”我看着沈如初冷冰冰的双眼,越看越觉得难过。
好沉重。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压了一块石头。
沈如初现在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心慌。我还是喜欢他那种仿佛把什么都掌控在手里的样子。
但现在,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不说话也不动作。
“你——”
“不要吵。”沈如初终于开口,温和轻柔的声音让我稍稍安下心来。
我呆呆地看着沈如初,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尴尬又暧昧的沉默。
何况,他也让我别说话。
我紧张地抿着嘴,不知道沈如初这是在干嘛。
然而,沈如初并没有做出任何过分的举动,只是定定地看着我,仍旧一言不发。
但是,他这个视线却看得我如坐针毡,身子情不自禁地扭了扭。
结果,沈如初立刻压着嗓子说道:“别乱动!”
我被他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动了。
他又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叹道:“我大概是疯了。”
我不解,睁大了眼与他四目相对:“你说什么啊?”
沈如初看着我,轻笑了一声道:“我说,喜欢这种话不要随便说。你认识我才多久?喜欢上的,也不过是你所看到的那个我而已吧。”
这话说的,未免有些看不起人了。
我板起了脸,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看到的、我喜欢上的那一个,就不是真实的你呢?别忘了,我是学心理学的。所以别的事情我或许没把握,但看人的眼光却绝对不差的。”
“看人眼光不差,还能被你那个所谓的闺蜜忽悠了半辈子、还能让人劈腿劈得伤心欲绝?”沈如初的毒舌模式开起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了的。
我差点被他气到心梗,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才有些气急败坏:“我当初自欺欺人视而不见装傻充愣不行啊?总是揪着别人的黑历史说事儿有意思吗?真是没良心,亏我还很担心你。”
但没想到,我气冲冲的态度却让沈如初笑了起来。
他爽朗的笑声钻进耳朵里,好听得我神智都仿佛变得恍惚起来。
我心想:沈如初这家伙,真是个妖孽。
沈如初却是伸出手来,轻轻拂过我的长发:“顾冉。”
“嗯?”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半晌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我说过了,你如果背叛我,我会杀了你。”
我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的三令五申意欲为何:“我知道啊,你说过了。”
沈如初轻笑一声,收回手来,在我的脑门上嘣地弹了一下:“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就把自己的过去告诉你。”
他说的话和手上做出来地动作反差实在太大,以至于我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沈如初站起了身,我才惊觉他到底说了什么:“等、等等!你说什么?”
沈如初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伸出手,捏着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来:“顾冉,但愿我不会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
他这句话说出口,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化成了一滩水。
沈如初这意思是说,他终于信我了么?
真不容易啊。
我这算不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只不过我也知道,沈如初额信任之中夹杂着背叛他就要死的威胁。
但没关系,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背叛他。
我死而复生,在最彷徨无助众叛亲离的时候被他捡回了家。虽然他的态度恶劣、性格欠揍、刚开始的时候也完全不把我当人看,但另一方面,他对我又的的确确是无微不至,没有半点能够让人埋怨的地方。
更何况……
我想我一直都会记得那一晚和他两个人席地而坐,两手油腻腻地吃着烤肉,而他第一次露出不带任何杂质的笑意。
一眼倾心。
我的确是一眼倾心。但一见钟情却没有那么长的保质期,真正让我对沈如初无法自拔的,是他一次次无条件地支持、一次次不由分说的照顾、还有一次次只为我所看见地软弱。
一起经历的事情多了,命运和心绪自然纠缠不清,到了现在,更是连彼此都分不出。
如今我只知道,如果要我离开沈如初,我是绝对不愿意的。
但我还是高兴他解开我项圈的行为。但凡试探别人的时候,始作俑者当然早已经有了想要的答案,只是因为不安,才会进一步去求证。
微信上那么多鸡汤文,都把试探和作死划等号,只不过他们怎么不想想,那个没有通过考验的人不是才更值得口诛笔伐吗?而那些口口声声说不考验是因为不想失望的智者们,又真的聪明到哪里去?
所以对我来说,沈如初今天说的这些话、掐着我的脖子做出的这些威胁、甚至解开项圈的欲擒故纵,恰恰表现出他对我的信任。这家伙从来就很别扭,要是能够下定决心去测试某个人,那才说明他满怀着信心不说、还愿意给对方一个证明真心的机会。
这对于沈如初这个大别扭来说,可是真心难得的行为。
这一想,我也就忘了自己还抬着头与他四目相对,自顾自傻乎乎地笑了出来。
沈如初难得地面色微窘,松开手别过头道:“傻笑什么?”
“咳咳,没什么。”我知道沈如初这家伙看似傲慢可实则面皮薄得很,当下也不敢再逗他,干咳了两声后便自觉地言归正传,“不过说真的,是不是差不多,该去找鬼婆婆了?”
沈如初口中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大有一副不想要干活的驾驶,看得我哭笑不得:“你这样,那个小姑娘真要哭了。”
“谁在乎?”沈如初冷笑一声,抓起吧台上的杯子将水灌了下去,身上的醉意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见他已经平静下来,便打开门去喊千机他们进屋。千机没个正形,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手里正捏着不知哪里弄来的一块生肉逗弄着面前地女童僵尸。
此刻,他见我开门出来,立刻露出暧昧的笑容:“你们在里面,很激烈嘛!”
他故意引人想入非非的措辞让我大为窘迫。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千机便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嘴里哇啦啦大呼小叫:“你这个小家伙,跟了姓沈的之后也变得跟他一样嚣张了,一点都不可爱!”
我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我要可爱给你看干嘛?”
千机用夸张地面部表情表达着自己的不满,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衣裤,走进酒吧里正色道:“好了,说正事。今晚这事情出得不寻常。”
沈如初负手而立,问道:“怎么个不寻常?”
千机将女童僵尸也给拖了进来让她坐好,接着,却是一挥手在她的身周布下了一道隔离结界。
女童僵尸在结界中呲牙咧嘴,獠牙跟利爪都露了出来。
我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干嘛?”
千机冷哼一声,对着女童僵尸道:“怎么,还不打算现原型?”
他这句话一出来别说是我,就连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沈如初都是大受震动。
而被困住的女童僵尸却笑了起来,稚嫩的嗓音配上邪恶得能滴出水般的语气,听得我心里发毛,情不自禁地运起尸气,将戒备给调了起来。
只听女童僵尸说:“不愧是千机狱主,到底瞒不过你的眼睛。”
我被态度大变的女童僵尸吓了一跳,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千机却只是冷笑一声,道:“我说呢,那群人做事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干不净了,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小僵尸,都能够让她逃出来求救。”
女童僵尸直起身子来,夸张地向着千机行了一个大礼:“没办法,谁叫千机狱主实在是不好找呢?”
我听到这里,总算回过神来:感情我和沈如初不知不觉间为他人做嫁衣,将不好的东西带到这里来了?
我脸色大变,慌乱地向沈如初看去,后者却只是坦然地回了我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
也对。
我记得沈如初说过,千机所爱的地方自成一方空间,内部一草一木都由他掌控。如今这个女童僵尸虽然诡异,单身上传出的气息仍旧是黑眼黑僵的水平,就算真的突然暴起,恐怕也连千机的束缚都难以挣脱。
果然,千机不慌不忙,丝毫没有据点暴露后应有的不安:“一直不上台面的地狱生物而已,也敢直呼我的名讳?”
女童僵尸咯咯笑了起来:“千机狱主在阳界不可伤人性命,那么好的机会,我自然不能错过。”
千机冷笑一声,一个响指,便见一道惊雷凭空而出,落在了女童僵尸身上。
女童僵尸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散发出一股触目惊心的黑烟来。片刻之后,一颗蓝色蘑菇状的东西从她的头顶心立了起来:“千机狱主的脾气可真大。”
我盯着这颗蘑菇,问道:“这是什么?也是地狱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