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这个人根本完全还没清醒吧?!
“等,等一下,华年,今天还是就直接睡吧!”沈弦赶忙追上去拦住她。
“你怕我把自己摔死在浴室里吗?”谢华年扭回头,颇为不满地挑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弦尴尬地笑。
“本女王不介意你跟过来守着哦——顺便帮女王大人我擦个背。”谢华年嘟嘟囔囔地皱起眉扭了扭腰,似乎很不舒服。
“……这个还是算了吧!”
你真的想让我死啊……这个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醉鬼!
沈弦无限纠结地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听着隐约传来的水声,不由自主捂住了鼻子。
胸腔里有个怦怦的声音,拉扯着全身每一丝血脉,吵闹不停。
这种心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触发了什么Flag才会发展出这么诡异的情况啊!
沈弦忽然很想逃。
虽然预定了房间预谋要一起来泡温泉的是他自己没错,无数次鼓足了勇气想要好好地、深入地谈一谈的也是他自己没错。但不知为什么,临到阵前,依然还是胆怯的想要立刻转身逃走。
明明就算是再高难度的手术也可以从容面对,偏偏只有华年,只有谢华年,让他整个人都阵脚大乱,溃不成军。
这根本就是唯一的、无药可救的死穴啊……
沈弦已经摸到门口准备逃了。
可是他听见谢华年在身后喊他:“你打算出去夜游吗?”
临阵脱逃的最佳时机也已经在犹豫中蹉跎了。
沈弦手一抖,差点扑在门板上,只好认命地转回身来。
一回身,便看见谢大小姐一身清爽地站在外廊上,垂落肩头的乌黑发梢还挂着水珠,白皙肌肤也没完全擦干,处处都是潮湿的水痕。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最要紧的重点是,谢大小姐只是很懒散的围了一条浴巾,随意裹住那些优雅的曲线,便这样大喇喇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竟然只围了一条浴巾!
只围了一条浴巾!
好的,你就是故意想让我死吧,这个信号我已经明确地接收到了。
沈弦不由自主捂住了眼睛,不敢去“欣赏”那美妙的后背、修长的双腿、匀称的身材……心慌意乱地连声音都在明显的颤抖。
“刚洗完澡不要穿,穿成那样站在那里吹冷风!”
“我要去泡温泉啊。”谢华年浑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诡异,反而径直往小院内的露天温泉池走过去。
“你果然还没醒酒吧?刚被灌了好几瓶的人就给我乖乖躺下去睡,现在还跑去泡温泉搞不好会爆血管引起突发性心脏病的啊!”
沈弦终于忍无可忍了,快步跟上去,一把紧紧拽住谢华年的胳膊。
“啊,医生状态出现了——”
谢华年却仰起脸笑了。她逆着月光看沈弦的眼睛,向后彻底靠在了沈弦肩膀上。
柔软而湿润的长发蹭在颈侧脸颊,不经意地摩挲,撩拨起无法克制的战栗。
“那你就乖乖听医生的话啊!”
这情形太过暧昧了,勾得沈弦一阵一阵烦躁,偏又无法放手。
谢华年反而轻笑。
“安心啦,我还没醉到跑去自杀的地步。只是刚刚好‘壮胆’而已。”她挥开沈弦扣在自己臂上的手,走下温泉池去。泉水蒸出的白雾很快便隔绝了****的视线,如同结界。
“你不要过来泡么?特意跑来这么远的地方。”她在水雾缭绕中抬起头问。
“我还是不用了。”沈弦挫败地扶额。
“过来!这是女王陛下的‘命令’哦!”
“……”
这种任性的“命令”……
华年你的酒癖原来是这样的吗?
要不要我给你录下来醒了你自己看看啊?
然而二十分钟后,完全无法违抗“命令”的沈医生还是乖乖地跟谢大小姐一起,肩并肩头碰头地坐在了温泉池里。
“啊,终于有一点在同一立场坦诚相对的感觉了。”
谢大小姐原本因为醉酒而微红的脸颊已经被泉水的温度烧得愈发有如霞染,看起来非常得诱人。
可惜说出来的话依然让身边那个男人无限崩溃。
沈弦只能无语地扭头看着她。
想要“在同一立场坦诚相对”也不一定要真的这么“坦诚”啊……
完全没办法作出任何回应。
湿润的空气一时有些沉默。
晚风毫无痕迹的吹来。
仿佛觉察到凉意一样,谢华年稍稍向下沉了一点,几乎把整个下巴也都浸到泉水里。
“小弦你其实……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却一直勉强着没有说出口呢?”她忽然缓缓地这样问。
一瞬间,沈弦僵住了,整个人如同被水流绑架,连动一下手指也办不到。
……被看出来了?
明明一直都没什么反应,忽然这样说的话,我会很困扰啊……
心跳牵动着血管,几乎要把鼓膜震破了。
沈弦犹豫着,慌乱着,拼命揣度着对方的心意。
这静谧如同折磨,胜似煎熬。
他静静地等了许久,始终无法回应,直到终于又听见谢华年状若呢喃的低语。
“如果你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就算想骂我一顿也可以,不会怪你的哦。”
只一句话,沈弦刚刚有些温热的心立刻又被浇了个透凉。
谁要骂你啊?
说什么“壮胆”,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竟然还用“不会怪你”这种开恩大赦一样的说法——
算了,反正你一直都这样,我也差不多麻木了……
可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在意过我?
哪怕一点点……一点点也好?
徐徐吹来的风与不断上蒸的热气撞在一起,撩拨出异样的触感。
沈弦沉默着,不断地深深吐息,依然有种轻微的眩晕感。
与其说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而内心动摇,不如说只是水蒸汽中毒的几率要高得多吧。
医生的理性真是这世上最不可爱的存在。
但是,已经开了这样的口,不说点什么是不可能的吧。
既然你真的要让我说,不如就索性从头到尾说个明白好了……
这么多年以来,我的心情,你的心情,从一切异变的原点开始,一点一点的,说个明白。
这样的念头一旦开端,便如决堤,再也控制不能。
“那么,你先告诉我,在英国的时候为什么完全不和我联系?”沈弦终于这样问。
这比以往都格外语声低沉的问话让谢华年明显怔了一怔,吃惊地转面向沈弦看过去,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忽然被这样质问,直盯着沈弦看了好一阵,才仿佛辩解地反问:“也没有到‘完全不联系’的程度吧?”
“没有电话,连邮件都没有,更不要提信件,仅仅就是新年的时候寄过一句‘Happy New Year’这也能算是有联系啊!”
终于开启了刻意回避许久的话题,曾经的记忆与感触便在刹那间大片大片的涌了上来,湿冷得让人难以自制。
“为什么?”沈弦亦转过脸去,认真地盯着谢华年的眼睛。
没有了恼人的阻隔,缭绕的水雾也无法斩断浓烈的情愫。那目光坦然而急切,燃烧般灼痛了彼此的瞳孔。
月光盈满了谢华年那双乌黑泛蓝的眼睛,颤动着几乎不可察觉的涟漪。她似不自在极了,支支吾吾应声:“各自都有各自的事要做啊……反正回来之后就肯定又会在一起了,有什么好没事天天打电话的。你不是也很忙吗,大医生?”
“没有忙到连互相联络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吧?”
这无法令人信服的借口,立刻就被沈弦否定的干脆彻底。
“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知道呢,在英国时和程锦之间的事。”
唯恐退怯,沈弦忽然伸出手去,强迫一般,在水下钳住了谢华年的手腕。
乌黑凤眼中的涟漪在那一刻急剧地扩大,谢华年怔怔瞪着忽然压迫弥涨的男人。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不知道啊。”沈弦不由自主苦笑,“你没告诉过我,怎么可能知道?”
“……这种事其实你问弘哥的话也就能知道——”
谢华年下意识想退缩。
但手腕上明显加重的力道毫无保留地将那个男人克制许久的嗔怒传递过来。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陆弘也不可能完全知道的吧?”
沈弦望着她,一瞬不瞬的眼中有太多她早已懂得却始终无法言明的情愫。
他皱着眉,一字一字地对她说:“你的事情,我想听你亲口跟我说啊!”
“……又不是什么值得特意去亲口说的事。”谢华年终于焦躁地想抽回手。
“但我就是想知道啊,只要是华年你的事情,无论大事还是小事,成功还是失败,特别的还是普通的,我都想知道。”沈弦毫不犹豫地用力,反而将她抓得更紧。
谢华年猛甩开他,溅起水花无数。
“你说这种话根本就是在——”
是在犯规啊。
不许你对我说这种话。
不许说出来。
话音戛然而止,如同想要阻止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一样,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