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啊——
一声惊恐的女人尖叫,划破十里场镇上空,打碎了古镇的宁静。
尖叫声是从烟花巷传出来的,一个妙龄女子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跑出“春满楼”。她穿着薄纱长裙,脚步踉跄,长裙滑落了一半,露出雪白的半截胸部,白花花的大腿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巷子两旁的木格子窗户相继推开,叫骂声此起彼伏:“大清早的,你他妈叫魂啊?”
妙龄女子花容失色,带着哭音大喊:“死人啦……死人啦……”
死者不是别人,正是刘生带来的其中一个小弟,他的远房亲戚,也姓刘,才二十出头,跟着刘生跑了不到半年船,昨晚死在春满楼里。
小刘所在的包房,是春满楼二楼的最里间,里面的摆设也是古色古香。
宽大的红木床,挂着纱幔,一张矮几,上面放着古铜色的油灯。
凡是看了死亡现场的人,全都吐了,只有刘生没有吐,他铁青着脸站在包房门口,额上的青筋突突突跳个不停,眼前的景象既熟悉又那么陌生。
小刘的尸体瘫软在床边,他的肚子爆裂开,从肚子里爬出大团大团的蛆虫,头上脸上也布满了蛆虫,就像白色的芝麻,在他的七窍里面钻进钻出。最恶心的是,这些蛆虫不仅爬满了小刘的尸体,而且爬满了整个房间,房间的地面上,墙壁上,矮几上,全是蛆虫在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不敢再看第二眼。
谁也不知道,这些蛆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数量之多,令人瞠目结舌。
小刘是昨天半夜才死掉的,这才几个钟头的时间,尸体都还没有腐烂呢,怎么会生出这么多的蛆虫?
其他人也许不知道蛆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刘生知道,另外一个姓张的小弟也知道。如此大规模的蛆虫,莫非是……李林带来的吗?
小张穿着一条裤衩子,本来天亮之后,他正在隔壁房间干事儿,现在已经吓得完全没了感觉,脸上连一点血色都看不见,苍白得跟纸一样。
众人向那个妙龄女子询问情况,那个女人昨晚是小刘选中的妹子。她说昨晚陪着小刘回到房间,小刘因为喝了太多酒,那玩意儿老是没有反应,昏昏沉沉中小刘都睡着了。女人看见小刘睡着了,满屋子都是酒气,于是愤愤回到自己房间睡觉,一整夜都没在包房里面。
早上醒来,女人害怕受到小刘的责骂,便想悄悄溜回包房。
然而,就在她打开包房的瞬间,她看见满屋子蠕动的蛆虫,以及小刘那爬满蛆虫的尸体。
刘生在门口伫立了足足一刻钟,深吸一口气,拉上浑身发抖的小张,急匆匆穿过人群,离开了烟花巷。
一出烟花巷,小张就按耐不住嚎啕大哭,他并不是为小刘的死感到伤心,他的哭是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他在害怕,他怕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而且死亡有千百种法子,但是体内被蛆虫所占据,这样的死法谁也不敢想象。
刘生一个大耳刮子就呼了过去,沉声骂道:“大街上的,你哭个蛋蛋,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刘生这一巴掌带着无名的怒火,下手极重,小张的半边脸颊登时肿起老高,牙龈都溢出鲜血。
小张捂着脸,哭丧着说:“刘哥,这事儿只怕捂不住啦,你说,小刘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李林回来报仇了?是不是李林回来报仇了?除了李林,还会有谁?”
路边一小商店刚刚开门,刘生走进去,买了两瓶老白干,拉着小张出了镇子,直奔西边后山。
在山林子里绕了一圈,两人终于找到昨天埋尸的地方。
当他们来到埋尸坑的时候,脑袋嗡一下就炸了。
土坑不知被谁挖掘过,上面覆盖的泥土都翻开了,而土坑里,李林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
看着空荡荡的土坑,刘生只觉得寒意从脚底升起,爬满后背,他就像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土坑边上,一动也不动。而小张早已精神崩溃,瘫软在土坑边上,嚎啕大哭。
昨天的事情做得那么机密,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是谁刨开了这个埋尸坑?
难道,是李林的尸体自己爬出来的?
人都已经死了,难道还能“复活”吗?
刘生绕着尸坑走了一圈,最后在尸坑边缘发现了两个手掌印,看那手掌印,明显是有人从尸坑里爬了出来。
刘生再也支撑不住了,他也瘫软在地上,打开老白干,咕咚咚喝着,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浮现在他的眼前。
前几天,货船上,老船长丢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老船长的玉扳指不见了,那玉扳指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据说市面上能值好几十万。
为什么不见了?
其实是刘生偷偷拿走了,他觊觎那个玉扳指很久,想着发一笔横财。
那晚趁着老船长喝醉了,刘生和李林搀扶老船长回房间的时候,刘生偷走了玉扳指。
但是刘生却恶人先告状,诬陷李林偷走了玉扳指。
刘生是老船长的侄子,在船上的地位又高,李林百口莫辩,被关入货舱。
一连几天,刘生还像模像样的对李林“刑讯逼供”,各种殴打侮辱,逼迫李林承认自己是小偷,并且要李林赔偿损失。李林浑身血迹斑斑,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到后来刘生甚至断掉了李林的饮食和水源,让李林在货舱里自生自灭。
李林身上的伤口开始溃烂,每天痛不欲生,腐烂的伤口里甚至钻出了蛆虫。已经饿疯了的李林,带着满满的怨气,将伤口里爬出的蛆虫,又全部吃进了肚子里。
当刘生重新打开货舱的时候,发现李林已经陷入昏迷,而李林的肚子已经高高鼓胀起赖。他以为李林是得了什么怪病,同时老船长也担心搞出人命,正好行至十里场镇,于是责令刘生把李林带到文记药铺看看。
山风吹过,刘生把带来的两瓶老白干喝得见了底,瞪着通红的眼睛,带上小张回到十里场镇,敲开文记药铺的大门,二话不说,咚地对着文殊就跪下了。
“文仙姑,李林回来了,救救我们吧,求求你救救我们吧!”一向狂妄自大的刘生终于低下高傲的头颅,跪在文殊的脚下乞求救命。
文殊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李林的死绝对跟你脱不了干系!李林怨气不散,化为蛆虫,他要来找你报仇,我也无能为力!要想保命,速度离开这里吧!”
刘生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和小张跑回码头,连夜驾驶货轮离开。
看着刘生远去的背影,文殊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不出三日,网上曝光一条新闻:
黄河古道上,漂浮着一艘万吨级货轮,货轮里面的几十号船员全部离奇死亡。死亡现场非常惊悚,整个船舱里面,全部爬满密密麻麻的蛆虫,难以计数。
最可怕的是,水警还在船舱里发现了一个蛆人,那人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里面都爬满蛆虫。白色的蛆虫在烂肉里钻进钻出,尤其还掉在眼眶外面,甩来甩去……
当场,那些水警吐成一片。
由于此事太过惊悚诡异,后来这艘货船被火焚烧,最终缓缓沉入了黄河古道。
十里场镇。
文记药铺前面依然排着长龙,人流如织。
药铺前面贴出一张新的告示:文记药铺,只治善心,不医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