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帆一想也对,福尔摩斯不是还有个老对手詹姆斯莫里亚蒂吗?况且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上官海平和他的朋友们,会在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的,霍云帆这样一想,心里也就暖烘烘的了。
霍云帆重重拍了一下脑袋,自责道:“看我这个人,一提起案子的事,就什么都忘了,今天是我第一次拜访岳家的日子,我要放自己半天假,给未来岳家每个人都买好礼物才行!”
周晓京笑道:“何必这样客气,二叔二婶和三婶是长辈,自然该孝敬的,其余的人就算了!以后见面的时候还多着呢!”
霍云帆抚抚周晓京柔软的发丝,笑道:“那怎么行?一份都不能少!”
飞雪扯絮一般,绵绵密密地下来了,地上已覆上薄薄的一层轻白,暮色四合的时候,霍云帆和周晓京的车子到了周家老宅的大门前。
门房早已经得到了信儿,知道未来姑爷要来,况且在大户人家作门房的人,最是见多识广的,早已经打听到这位未来的二姑爷是赫赫扬扬的霍家少爷,年轻有为,非庄姑爷和未来的范姑爷可比,因为早就穿上厚厚的一串珠的皮袄,堂皇地站在门口迎接。
等到一辆乌黑闪亮的车子到了,门房眼睛一花,心想这样的车子,别说他家大少爷还没开上,就连当初耀武扬威到周家来做客的外交次长郑恒永,也没有这样的排场。
门房替周晓京打开门,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二小姐”,只见一位西装笔挺的少爷走到他的面前,在他手心里放了两块大洋,笑道:“这位是祁叔吧,我给长辈们买了些礼物,要麻烦祁叔帮忙给拎进去!”
老祁是在周家做了几十年门房的,什么世面没见过,霍云帆出手阔绰,他自然心里有数,不过当他看到车子上搬下来的一件件礼物的时候,就在心里琢磨,第一次上门的姑爷这样大方,不愧是出身霍家的人!
凡是能做门房的,都是些四清六活的主儿,老祁瞅瞅四下无人,凑进一步,对霍云帆和周晓京赔笑道:“二小姐和霍先生最好先从东院儿的游廊上绕到后院儿去,过一会儿再去见老爷跟太太,听说太太不知为了什么事,正在屋里跟老爷哭闹呢!”
周晓京和霍云帆相视一眼,谢了门房,霍云帆又拿出几块大洋来塞进门房手里,笑道:“大冷的天儿,您老人家打些酒吃驱驱寒气吧!”
门房眉花眼笑地谢了,一直望到周晓京和霍云帆走进院子看不到人影儿了,方才回去。
霍云帆问道:“你二婶又在闹什么?还在因为你三婶跟承中的事不平?不是已经单独给她们母子找房子单住了吗?”
周晓京撇撇嘴笑道:“我三婶和承中是跟二婶井水不犯河水了,可是这周家老宅的院子还是太大,人还是太多,总有让二婶看不顺眼的人!”两人走到回廊尽头,阔朗的院子里摆满了腊梅和鹤望兰,朵朵含苞欲放,檀深翠瘦,周晓京转到一处僻静的花圃边,轻声对霍云帆说道,“我看二婶准没安什么好心,前一阵儿我听晓越大姐说,可贞嫂子才生了儿子,二婶就说嫂子要养育两个孩子,怕在大哥跟前伏侍不周,要给大哥置一房妾室呢!”
霍云帆蔑然道:“你二婶还生活在前清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她这个继母给继子置妾室!”
周晓京也不屑地笑道:“谁说不是呢?别看大嫂平日温婉柔顺,可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真是个拿得定主意的,说什么都不同意,大哥跟大嫂情投意合,更知道二婶想给他置妾室,必定不怀好心,也坚辞不允,我想二婶一定是在大哥大嫂那里碰了壁,又要到二叔跟前去撺掇!”
霍云帆叹了口气道:“虽然此事只要你大哥拿得准主意,谁也奈何他不得,可是天天有这么个继母在身边烦着,也真是件糟心事!还有你大嫂,时时要面对这样一个继婆婆,也难为她了!”
周晓京也叹道:“谁说不是呢!”
两人一边小声议论,一边已经走过了湖边的小石桥,转到了后院之前的一株大银杏树下。周晓京道:“二婶这样,也不是一日两……”
她说了半截,忽地戛然而止,拉着霍云帆的手腕就往岸边的一块硕大的太湖石边躲,悄声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快避一避!”
霍云帆下意识地跟着周晓京躲在如一扇巨大屏风的太湖石假山后面,只听一男一女的声音越来越近,那女子一边向这边走,一边还在低声啜泣。
只听那女子含悲忍泪地说道:“你别拿这些话来哄我,一见了太太,你就怕得要死,哪里还敢提这样大逆不道地事!”
那男子的声音说道:“你不相信我,我这就在你面前发誓,若是我此生不能与你结成连理,叫我舌头上长个疔,一直烂到嗓子里!”这个人的声音霍云帆却是识得的,是周家的幼子周承济,整日在外头花天酒地,放浪形骸,听说凌氏在丈夫跟前失去信任之后,对周承济的管教也比以前严多了,经常把他关在家里令其闭门思过,没想到周承济不在外头荒唐了,在家里也不安分,那个女子应当是周家的丫头,跟周承济相好的。
那女子哭道:“老爷还罢了,太太那么厉害,你难道不害怕?你若说跟我要好,要把我收房,太太还不立刻打死你!”
霍云帆不平地想道,凌氏不叫周承济把丫头收房,却想方设法地要给周承深置妾室,这位继母也真够“厚此薄彼”的!
周晓京凑到霍云帆的耳边,用极细极低的声音说道:“这个丫头就是二婶准备给大哥作妾的,叫花枝!”霍云帆一惊,什么?听这丫头说话的声息,摆明跟周承济好了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又要给周承深作妾,那么周承深的头顶上,岂不是正在飘浮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时时刻刻有扣到脑袋上的危险!
霍云帆向周晓京扮个鬼脸,又用手虚虚一劈,意思是说这样的女人可不能要!
周晓京轻松一笑,她才不担心呢,大哥是个有主意的人,凌氏这如意算盘早晚要砸,不过这次恐怕能砸得更惨绝人寰一些,因为是她的亲生儿子给砸的!
只听周承济又安慰花枝道:“你别哭,啊,花枝,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周晓京摸着自己的腮帮子,心想你的心要碎了,我的牙也要倒了,她还不知道她这个堂弟原来就是个情种子,一开口就是情话绵绵无绝期!
花枝仍旧忧心忡忡道:“少爷是太太的心尖子,少爷自然是不愁的,我不过是个丫头,若叫太太知道了咱们的事,太太要打死我的!”
这时周承济和花枝已经又向前走了几步,冬日的湖边荒寒冷清,两人并未想到二小姐和未来的二姑爷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们对着澄澈的初阳站着,霍云帆和周晓京正好可以看到花枝不盈一握的背影和窄窄的瓜子脸上红肿如桃子的眼睛。
周承济恳切道:“花枝,我不会叫你受委屈的,不瞒你说,我已经想出了个好法子,今天二姐要带着男朋友来拜会父亲和母亲,我父亲虽然面上显不出来,其实对二姐结了霍家这桩好姻缘,父亲心里是高兴的,我想,不如趁着今儿父亲高兴,求他作主,答应成全咱们!”
周晓京咬着嘴唇冲着周承济的背影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想你把我当什么了,第一次带着男朋友上门,你不祝福我也罢了,心心念念就是要跟丫头相好,这个花枝也是个狐狸精!
周晓京虽然知道霍云帆爱她如宝如珠,但是让未来的夫婿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堂弟,终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霍云帆焉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这里花枝却不置可否,半晌,才说道:“我才想起来,太太叫我煮莲子茶,我早晨起来用碱泡上了,这会子只怕泡好了,再泡下去可就要变味了!”
说着,也不管周承济答不答应,自顾自地往厨房方向跑了!
周承济追她而去。
这里周晓京舒了一口气,皱着眉头咬咬嘴唇,霍云帆伏低身子冲她笑道:“好了,值得为这点小事烦恼吗?你不就是想不要让你二弟在今天的家宴上说些着三不着两的话么?我不让他说就得了!”
周晓京道:“你怎么拦得住他说啊!刚才那话本就是咱们无意中听了壁角听来的,难道去跟他坦白去吗?”
霍云帆道:“当然不是,你别管了,反正我有办法!还有,告诉你霍朗侦探的新发现,别看你堂弟对花枝一往情深,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个花枝可不喜欢他!”
周晓京刚才只顾着生自家人的气了,竟没有怎么仔细地分析,这时张大了嘴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