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走后我跟本仙就没有再睡,而我的心脏一直在噗通噗通狂跳,一是因为本仙说陆烨可能没死,今天晚上就能验证那天我跟陆烨进的到底是修罗道还是别人的阵法里面。
但我也很紧张,因为既然是在别人的阵法里面,那就代表,那人确实是想杀我们的。陆烨一样是凶多吉少。
本仙让我把男鬼挪出来,然后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术法把男鬼弄醒了。
我先前还有些担心男鬼醒了之后会不会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没想到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跪了下来。
我惊讶不已,忙去拉他说:“大……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男鬼那粗狂的面容此刻看着有些疲惫,他浑厚的声音缓缓道:“我已经在阴阳旅馆游荡几百年了。从我妻子被日军杀害的那刻起,我每年临近过年的时候,都会来阴阳旅馆等我的那帮兄弟。”
“等你的兄弟?”我奇怪道:“什么意思?”
男鬼笔挺的身子站在那,浑身的皮肉崩裂的看着十分的男人。
“我妻子死的时候,我们部队的小分队刚好途径我家所在的地方,家乡被日本人血洗了,我妻子也未能幸免。那时日本人还没有撤离,我为了报仇,没有听从手下人的话,强行以寡敌众,结果是除了我之外全军覆没了。”
男鬼眼圈微微发红,双手攥成拳头攥的死死的:“后来我被战死后,头七回家的时候,在村口找到了我妻子的魂魄,同时也打听到,我的那帮兄弟死了后,一直没有进入阴间投胎,全都变成孤魂野鬼游荡在外面。后来,一个道士告诉我,让我在每年他们忌日的时候前来阴阳旅馆等待,若他们身上的杀气被净化干净了,会有人护送他们的魂魄途径阴阳旅馆,到时候我就能跟他们一起去阴间。”
听他这么说,脑海中灵光一闪,我好像有些明白他要说什么了:“你是想说,你的那帮兄弟会在今晚上来阴阳旅馆吗?”
男鬼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指着一旁腐烂的木头问:“这个木头……是怎么回事?”
男鬼还未回答,本仙就接道:“只是一个障眼法,看来这大兄弟也是个聪明人。”
男鬼听不懂本仙的兽语,看了它一眼后就回答说:“我妻子已经投胎,这个朽木是个障眼法,带着它能掩人耳目。阴阳旅馆上面的鬼神君一直想让我来接手这里,我的遗愿仅仅只是想看到我的那帮兄弟平安投胎,无心卷入他们的纷争中。这里的掌柜的,是在我推掉这里的职务之后上任的,赵玉一直对我耿耿于怀。我若进入阴阳旅馆了,必定会造她的暗杀。阴阳旅馆素来不许女人入内,我带着这根朽木充当我妻子,不过是为了保命。”
我恍然明白过来,心里忍不住夸赞他的聪明,但也忍不住惊叹,他竟然跟阴阳旅馆有这深层的联系。
我看了看他破烂不堪的衣服忍不住问:“那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听到有人在下面叫出声说死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男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说道:“赵玉惹上事了。”
“啊?”
“赵玉应该是得罪了阳间的某位大人物了,她想拿我做挡箭牌,就找了几个比较厉害的高手对我出手,刚才那个发出惊叫声的人,已经被我打死了。”
男鬼语气淡淡的说出来,似乎在说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他抬头再次朝我道谢:“小兄弟,谢谢你今晚上出手搭救,不然,我可能等不到我那帮兄弟了。”
我忙摇摇头说:“我其实救你也为了点自己的私事,虽然这样说你心里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但我得坦白,因为我也很着急。”
男鬼沉稳的目光看着我点点头说:“你想问什么,直言请讲吧。”
见此,我吐了口气挤出一抹笑容说:“谢谢你。”
“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是为了自己的兄弟。我一个同伴兄弟,昨天被人暗算了,现在生死未卜。我有两件事想问,一是,你知道不知道最近阴阳旅馆有人带着一批尸体来过这。二是,你知道这阴阳旅馆的阳间客人,那些人行动异常?或者术法比较高,精通阵法的。”
“第一个问题我不需要回答你,明天你就能知晓。第二个问题,”男鬼说:“能来到阴阳旅馆的阳间的人,应该都不是普通人。据我所知,来这里的车票就不是一般的人能拿到的,你所说的术法较高的,精通阵法的人,应该每个来着的人都会一二。”
说完,他朝我问:“你兄弟是在哪里失踪的?阴阳门那里?”
男鬼口中所说的阴阳们大概就是我跟陆烨来的时候经过的那道门,我点点头说:“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跟我兄弟过了那道门后,就莫名其妙的进入了修罗道,之后,我们两个都在里面被人打伤,我出来之前,看到有个人进去了。”
男鬼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良久后才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他可能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尽管之前九歌跟觉生都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可这一刻听着,心脏还是有种被人狠狠的握着,喘不过气的感觉。
我僵硬的挤出一抹笑容问:“有什么根据吗?我第一次听说阴阳旅馆,对这里不太了解。”
男鬼大概是看到我的脸色不太好,就避重就轻的说:“既然是可能,就还有生还的可能,你朋友既然能到这里来,应该不是普通人,你要相信他应该有能力自救。”
其实不用他们说,我心里也已经有了猜测。
九歌带我走之前,那人已经走到陆烨的身后,陆烨跪在那浑身一动不动。我不知道他受的伤有多严重,但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生还的可能性确实很小。
我轻轻吐了口气问:“对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男鬼朝我伸手说:“薛国良。”
我握住他没有温度的手笑笑:“靳晨,这位是我朋友,松鼠精本仙。”
薛国良朝本仙看了一眼点点头说:“我见过它,拍卖会上,它的运气不错。”
本仙竖着尾巴没好气的擤了下鼻子,扭着屁股跳到了床上。
我朝薛国良问道:“薛大哥,你说的明天就知晓是什么意思?”
薛国良说:“明天是阴阳界通向阴间大门大开的日子,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到时候所有的客人都要在这一个时辰里通过,不然就要再等十年。阴阳界属于三界之外,这道通向阴间的大门不隶属于五方鬼帝的管辖,所以能自由出入,明天所有的客人都不会再停留。到时候,你只管等着看就行了。”
听到这,我眉头忍不住微微一动,手心渗出汗液,莫名的兴奋紧张起来。
明天,只等明天六叔就有救了吗?可是没有陆烨在,我就算找到了那批尸体,我又要怎么带回去?
不等我想完,薛国良就再次开口道:“小兄弟,能再拜托你点事吗?”
我收回神说:“什么事?”
薛国良脸色凝重的说:“我兄弟他们今晚上会入住阴阳旅馆,现在不清楚带他们来的人是正是邪,而且赵玉又惹了事,她知道我的底细,今晚上应该会逼我出手。我那帮兄弟已经等了几百年了,只有明天一次投胎的机会,我不想让他们出事。一会儿要是动乱起来,希望小兄弟能搭把手,不需要你动手,只要你带着我那帮兄弟躲开就行了。”
听他这么讲我惊讶不已,刚才本仙给我提过今晚上会有事,倒没想过这事还真的跟薛国良有大关系。
虽然刚跟薛国良接触了这么一会儿,但直觉告诉我,这个男鬼是值得结交的,以后说不定他还能帮上大忙。而且现在陆烨生死不明,明天找到尸体后,我也需要有人指点。
想此,我点点头说:“出门在外,相逢就是兄弟,薛大哥放心,力所能及的忙,我一定会帮。”
薛国良目光微微动了动,粗狂的面阔露出一抹笑容说:“如果我这条鬼命能保住,以后靳小兄弟有事尽管开口。”
我笑了笑说:“好!”
之后,薛国良并没有闲着,他向我说了阴阳旅馆的大概构造,然后给了我一张车票,说到时候万一混乱起来,让我带着他兄弟的魂魄到阴阳门的地方,到时候会有冥车过来接我们。
薛国良的车票与那天陆烨拿的那张不太一样,薛国良告诉我,这张车票是可以来回往返的。等冥车把我们拉了一个来回过来,基本上就快到明天了。
商议好一切,我与薛国良坐在那等待,本仙无聊的厉害,趴在我腿上打盹。
薛国良不是个话多的鬼,我也不是个喜欢多说话的人,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外面的忽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我猛地清醒过来,薛国良却稳如泰山的坐在那说:“靳小兄弟不要紧张,只是来住宿的客人。”
我心里却忽然间压抑的厉害,我吐了口气把本仙放到桌子上站起身说:“我没事,薛大哥我去门口走走。”
走出房门口,没等我抬脚踏出去,忽然,对面的门开了。
从住进来,我还从来没有见到对面的客人。
我下意识抬头朝对面看,对面的客人也下意识抬头朝我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我不由得愣住了。
是他!
照片上拍的那个人!
那人看了我一眼,微微怔了一下,忽然又退了回去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也在刹那间,我瞬间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了。
玄阴宗,行门!
他是行门门主的手下!那天带我去见行门门主的那个手下!
陆烨……陆烨……
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我像是疯了一般,大脑里陆烨跪在那的一幕瞬间灌了进来,我瞪大眼,浑身抑制不住的微微有些哆嗦。
是他们要杀我跟陆烨,一定是玄阴宗的人!
我快步冲到对面,疯狂的拍打对面的房门叫道:“我认得你!我认得你!出来!”
门被紧闭着,我咬紧牙关,后退了几步,抬脚朝门上踹过去:“玄阴宗的混蛋!出来!”
我还没踹过去第二脚,本仙就从房间里飞快的窜了过来,跳到我肩膀上急道:“丫头,别冲动!”
我抬手扫开它,满腔的怒火再次抬脚踹过去。
见我根本没有理智,本仙不知道用了什么术法束缚住了我的身子。
我怒气冲冲的回头看它,冷声道:“放开我!”
本仙急道:“你不要冲动,最起码不要在今晚上冲动!”
“我要给陆烨报仇!”我使劲挣了一下,眼眶微微发红,心里仿佛被人插了无数刀一样:“我说过,陆烨如果死了,我就留下来给他报仇!”
话音落下,对面的门又开了。
行门的门徒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三个人,他们三人低着头没有看我,匆匆忙忙从我身边走过去。
望着他们走远的身影,我崩溃的哭了出来怒道:“松鼠精!今天你敢阻拦我坏了我的事,我发誓到死都不会再跟你来往!”
本仙眉头皱着,两个小耳朵朝后面怂过去,满脸的为难。
就在这时,薛国良从房里走出来朝本仙道:“你把他放开吧,我跟着他不会让他出事。”
我感激的看向薛国良,心里面十分的不是滋味。
本仙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已经快下楼梯的三人,抬起爪子朝我挥了一下。
束缚没了,我几乎刹那间就冲了过去,薛国良身子飘着紧紧的跟在我身后。
等我跑到楼梯口的时候,那三人已经快走到旅馆的大门处。
好在这时我的理智已经恢复了一点点,在下去前,我下意识朝柜台的方向看了一眼,见赵玉跟觉生不在,只有账房先生在后,才朝薛国良说:“薛大哥,你速度快,先帮我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
薛国良点点头,但不等他追过去,忽然,外面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再次传来,然后一抹熟悉的身影步履沉稳的从外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