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似乎没有要跟我们一起走的意思,他将钱塞到我手里后,说了句好好照顾彬彬就一个人离开了。
我冲着他的背影问了句他要去哪里,他摆摆手没有回答。
彬彬拉着我的手,看着老乞丐的背影问:“妈妈,爷爷为什么不跟咱们一起走?”
我定定的忘着老乞丐渐行渐远的背影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选择,以后如果还有机会见到他,好好孝顺孝顺他。”
不知道彬彬听懂了没有,但他还是重重的嗯了一声。
老乞丐给的钱不多不少刚好一万块,我带着彬彬去儿童服装店买了两件衣服,也给自己买了两件衣服外加两顶帽子。
头发被烧的几乎快成寸板了,偏偏还在这个我本不打算再隐藏身份的时候。
稍作收拾,我带着彬彬拦了辆车,朝天明寺奔去。
距离春节过完已经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了,庙里正是香客低估期,山路上没有多少人。
司机在山脚停下,我牵着彬彬一路走走停停,爬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才爬到山顶。
寺门前,我看着天明寺的大门,忽然想到去年因为陆烨而跟妙境禅师闹的僵硬的一幕,心里一阵愧疚。
我低头看着彬彬嘱咐道:“等会儿见了太师傅记得要问好,太师傅是这世上对妈妈最好的人之一了。”
彬彬抿着小嘴,坚定的点点头。
我笑了笑说:“进去吧。”
不知道是因为换了身衣服的原因还是怎么回事,一路走进去竟然没有一位师兄认出我来的。
寺庙里檀香味儿肆意飘香,时而还有钟声传过来。
我牵着彬彬现在院子里,心里忽然生出一抹不详感。
就在这时,忽然看到一个之前来学习时相处的颇好的师兄,抱着东西从前面的大殿廊沿下走过去。
我微微动了动眉头,扬声道:“子觉师兄!”
子觉师兄听到叫声下意识顿住脚,回头看过来。
我忙拉着彬彬走上前,子觉师兄诧异的看了我半天道:“施主认识我?”
我抿唇笑笑说:“师兄,我是靳晨啊。”
听到我自报名字,子觉师兄先是一怔,然后睁大眼倒抽了口气惊诧道:“靳晨,你怎么这个时候了才回来?”
我微微一楞问道:“……我有点事脱不开身,刚回来。怎么了?”
子觉师兄遗憾的看着我,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叹息道:“唉,你师父他……妙境禅师在三个多月前舍报了。”
“舍报”两个字,如同惊天霹雳一般,重重的砸在我头顶。
舍报,意思是众生的果报分为正报与依报。众生这一世的正报与依报,都会在生命结束之时随之结束。
同时,舍报也是佛门得道高僧去世时说的佛门用语。
子觉师兄又道:“妙境禅师是坐着舍报的,寺里很重视,方丈当天晚上就让门下的弟-子下山去你家里通知消息。后来是你六叔跟着报信的小师弟回来的,说你已经近一年没有回家了,也联系不到你。”
我慌乱的握紧彬彬的手,瞳孔一动不动的望着师兄,思绪却早就飞远。
三个多月前,我还被陆夫人囚禁着,甚至还有发疯寻死的念头。
找你在福建分开,我一直都没有回来看过师父,虽然知道那次他十分的生气,可我还是没有回来。
心口阵阵钝痛,我不自觉的用力握住彬彬的手。大概是被我抓的痛了,彬彬抬头担忧的看着我,却很懂事的没有出声。
子觉师兄道:“妙境禅师这一生大部分都在寺里度过,他生前除了你这个名义上不算徒弟的徒弟外,也没有其他的弟子。火化的时候,是其他几个师叔的弟子送的。”
我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我能去看看师父吗?”
子觉师兄脸上闪过一抹异样,他顿了顿道:“禅师已经圆寂,现在看不看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天快黑了,你还带着个孩子,早点下山吧。”
我看着子觉师兄道:“怎么了?”
子觉师兄顿了顿,有些尴尬的嗫嚅道:“禅师舍报前留了遗书,特别交代了如果火化前你没有回去,以后不准你去看他。”
那瞬间,心脏猛的一缩,眼泪没有控制住的流了出来。
天色渐黑,山脚下渐渐亮起点点灯光,仿若天空中的繁星一般。
彬彬紧靠在我身旁,小手捂着我冰凉的双手轻声叫道:“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走?”
我收回情绪,回头看着彬彬道:“饿吗?”
彬彬抿着唇,黑漆漆的双眼犹豫着点了点头。
我抽出手擦了擦眼泪,站起身道:“走吧,我们先下山。”
话音落下,身后的寺庙大门突然出来吱呀一声响,没等我跟彬彬朝下面走,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就朝这边跑过来。
“是靳晨吗?”一声熟悉的男中音传来,我顿住脚回头看过去。
还没看清身后什么人,一抹黑影忽然遮挡住眼前的视线,下一秒整个人就被人紧紧的搂在怀里。
“你……”
这时,彬彬像一头发狂的小狮子一般,松开我的手,对着抱着我的人一阵拳打脚踢,吼道:“放开妈妈!”
抱着我的人松开手,一手拎住彬彬的后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我忙抢过去抱住彬彬,叫道:“重锦,松手!”
重锦顺势松开手,我抱住愤怒的挣扎的彬彬道:“这个人妈妈认识,不是坏人,彬彬你别动了。”
彬彬愤愤的怒视着重锦,动作渐渐消停。
不等我松开彬彬,就听到重锦半带着不敢相信的无奈笑意道:“……竟然真的有孩子了……呵。”
山脚下,一辆黑色的北京现代的车缓缓停在面前,重锦拉开后车门,朝我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我上车。
我低头看了看对重锦一脸防备的彬彬,抬头道:“改天有空再聚一聚吧,今天太晚了。”
重锦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插在裤袋里,微微挑眉笑道:“怕我对你们母子图谋不轨啊?”
我笑着摸了摸彬彬的头发道:“是啊,所以只能下次了。”
重锦扶着车门笑出声:“行了,刚才下来的时候就听到这小家伙的肚子叫了一路了,赶紧上车带你们去吃饭。”
说完他看了看四周道:“天这么黑,把你们母子放在这我也不放心。”
“还有,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不打算问问单洋的事情了?”
听到单洋的名字,我微微一顿,点点头抱着彬彬坐了进去。
车在一家日式餐厅停下,重锦要了个包厢,点了不少菜,还为了让彬彬对他放下戒备点了不少甜点。
但彬彬像上辈子就跟重锦有仇似得,一顿饭吃下来,除了我亲手喂他的,其他的宁愿咽口水也不拿正眼看一眼。
重锦跟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开玩笑道:“跟他老子结了梁子还没解开,小的又结上了。得了,看来我跟姓陆的命里都不会相合了。”
我暗淡的笑了笑,碰了碰彬彬道:“彬彬,跟重锦叔叔说谢谢。叔叔这么喜欢你给你点了这么多菜,你……”
话还没说完,彬彬就说道:“从在山上下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妈妈看。我不喜欢他!”
小孩子的话向来直白,往往他们说的没有什么,但在大人之间是挺尴尬的。
我忙捂住彬彬的嘴道:“妈妈这些天怎么跟你说的你忘了?对长辈要有礼貌,不能说这么伤人的话。”
说完我看了眼重锦,尴尬道:“小孩子不懂事,我没教育好,别生气。”
重锦慵懒的坐在那,眯了眯眼笑道:“我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说完,他坐正身子朝我问道:“这段时间你们去哪里了?”
我说:“在医院。”
“在医院?”重锦诧异道:“市里的医院?”
我点点头。
重锦道:“谁帮的你?”
我奇怪道:“为什么这么问?”
重锦端起酒杯抿了口酒道:“我接道收下人的消息说你住的地方失火了,人也没弄出来。我赶回来赶到你失火的地方,做了几场法事都没招到你的魂魄。就找人去警察局偷你的尸体,本想把尸体偷过来然后招魂把你的魂魄,结果召回来的是个中年女人的魂魄。”
“然后我就猜到你可能没有死,被人救走了。这一个多月,我把市里的医院翻了遍也没找到你,就让人盯着天明寺。没想到今天真的碰到你了。”
我惊讶的看着重锦,没想到这一个多月他竟然做了这么多。
我说:“你今天一直在寺里吗?”
重锦点点头,“我听说了你师父的事情,就去陪了他会儿。后来听说你来过了,就匆匆追出来了。”
说完,他看了看彬彬道:“你要带着这小家伙回你六叔家吗?”
我摇摇头:“在稳定前,不打算再回去。”
重锦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噙着笑道:“怎么,你想一个人养活孩子?”
听到这,心里微微有些难受。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可能真如所有劝过我的人说的一样,我跟陆烨真的不合适。
妙境禅师已经圆寂,六叔一家现在没有我的存在也十分的安稳,有我在反而会害了他们。
而且,彬彬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还不清楚,A市我已经没有心再待下去。不论是陆家还是陆烨,我都不想再去想再见到。
我低头看着绷着脸还闹脾气的彬彬,轻声道:“我现在只剩下这个孩子了,现在去投奔谁都是在给人带去麻烦。两个人还不太难养活,我一个人挣钱养活我们两个应该没多大问题。”
说到这,我忽然想到身份证的事情,抬头朝重锦道:“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重锦盯着我的目光微微一动,别开眼道:“我说过,我会永远是你跟单洋的后盾,没有麻烦不麻烦。”
我说:“帮我弄个新的身份可以吗?我现在的身份恐怕不能再继续用了。”
重锦眉头微挑,似乎比我还高兴,眼底闪过浓浓的笑意道:“没问题,等我一个礼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