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负相思,沧海已生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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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各有情钟

轮到风寂了,他淡淡一笑,走到凤帝席位前,躬身一礼,呈上自己的礼物:“小侄身无长物,只能奉上一艘自造的扇贝小船,希望凤帝不要嫌弃。”

这贝船巴掌大小,是用色彩极其柔亮雅致的漂亮扇贝雕琢而成,奇光流溢,清风过处,悦耳的风铃声和隐隐海浪声不绝传来。

凤帝微笑拿起小船端详,初入手轻如片羽,但是仔细掂量,就能感觉到似乎有盛放沧海般的重量,那么小的船只,里边另有乾坤。随便一眼透视进去,就是无数奇妙阵法、各种凶猛海兽、应有尽有的古玩字画、风味小吃,花卉乐器,还有各种巧夺天工的园林楼阁,甚至还有不少法力高强的黑衣修行者,正自闭目打坐。

他有些意外,这小船里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大部分都称得上价值连城:“风寂,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实在受不起。”

风寂淡淡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小侄此来,是要见一个人,也许会给圣域带来一些麻烦,这艘小贝船,就当是提前的谢罪贿礼。不管到时候小侄能不能控制住局势,都请凤帝你收下这礼物,原谅我的鲁莽。”

风磊杀害荀月挖走凤心,云落天要他拿自由换取救治兄长的机会,替他送心给风寂的事情,凤帝都已经听儿子说过,自然知道风寂孤身犯险前来所为何事。

看着这面色惨白如纸,身体虚弱到极限,却不卑不亢,从容自若的风寂,凤帝暗自感慨,道:“令弟是去是留,我和落天都不会勉强,净化本就是靠强大又纯澈的执念,心甘情愿为之方可成功,如果他肯走,我可以做主放他离去。”

“多谢凤帝成全。风寂若能如愿带回弟弟,日后必当回报。”风寂抱拳施礼,退了下去。

离得近的,都听到了他和凤帝的对话,无比暗自诧异,什么净化,什么带走弟弟,难道魔界的少主风磊在神寂陵?他在净化什么?

凤帝看了一眼儿子,微笑道:“落天,这艘小贝船就给你的小书童玩吧。”

小影猛然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望向凤帝,眼里满是震惊和受宠若惊,渐渐有氤氲水雾泛起。

云落天也激动不已,想不到父亲竟然会如此看重小影,在万仙面前,赐予它贵重礼物。这是不是意味着,父亲没有反对他和小影在一起?

他起身走过去,在凤帝面前跪下,呈上自己手中的一卷画轴道:“父王,这是小影所做的诗画,它一直不敢拿出来,不过,竟然父王你肯送它东西,它自然也该有所表示,还请父王接受它的小小心意。”

说着展开画卷,呈现在父亲面前。

画的题材很常见,是松鹤延年,但见苍松点翠,白鹤俊逸,流云飘洒,青天远山之间,了了数笔,简单勾勒出一个一袭白衣的潇洒磊落男子背影,脚踏神剑,一手闲握书卷,一手背负身后。

说不出的意兴阑珊,却又有几分寥落疏狂,剑气动九天,豪情不灭。

题诗则是:“归雁鸣声碎,琼海潮音退。针叶舞,清晖坠。

拈书观古月,长剑足下飞。鬓微霜,风姿不逊少年辈。

性若雪衫磊,情比甘醇醉。端砚墨,星湖水:

愿君如逸鹤,妙手多精粹。云山阻,敬呈一阕千秋岁。”

凤帝神思怔忪,凝注在画面上久久没有出声,这画和诗的风格,与白洛皇后有几分相似,他不由就想起几百年前与她两情缱绻、赌诗泼茶、琴棋相酬的静好岁月。

这个小麻雀,虽然出身太低,可是志趣不俗,才思过人,又恬淡不争,精神层面上,并不比白洛皇后低多少,也难怪自己的儿子会对它极其有好感。

见他对着画卷沉思不语,众仙无不好奇,争相起哄道:“凤帝怎可藏私,不如让大伙儿都开开眼界,瞧瞧小雀妖的书画功底。”

见群情激动,几乎人人都静等看好戏的样子,凤帝微微点头,云落天便将画卷一展,面对众仙亮开。

这画卷上施展了一点点小法术,画面是漾动着的,景和人都像活过来了,由于画工极好,意境绝美,那诗也无可挑剔,书法更是端雅中不失飘洒,饶是众仙眼界无不颇高,趣味不凡,见多识广,也挑不出半分不好来。

面面相觑良久,窃窃议论半响,终于有一个仙人忍不住击节赞叹:“好画,好诗,好字!”

一言出,如水面投下一颗大石,激起涟漪万千,众仙轰然叫好不绝。

云落天收起画卷,将其交给父亲身后的侍卫,然后双手拿起父亲转手赐予的小贝船,回到自己席位上。

众多仙人的目光都不住的投向小影,虽然依旧不屑它雀鸟的低贱出身,但是眼底,终究是多了一点点对其才华的敬佩。

向来自卑的小影,哪禁得起众仙齐刷刷的注目礼?双颊绯红,深深埋下头,局促不安的揉弄着自己衣带。

一直冷眼观望着的悦天,死命咬着牙,今天云落天公然带着这死麻雀前去迎接贵宾,她已经怒火中烧,现在竟然又让它在群仙面前露脸,被大部分人赞赏,更是比打了她一个耳光还要让她难受。

看着云落天坐在它身边,目光温柔含笑,满是爱怜和欣喜,她气得浑身都在发颤。

天后也是眼神阴沉,强挂着一丝笑,凤帝将时越精心准备的礼物转送给悦天,成全时越的一片痴意,现在又将风寂的贺礼赠与小影,这分明是在说,他希望撮合时越和悦天。

这就是自己的亲哥哥,悦天的亲舅舅吗?他明知道,她们母女俩的目标是云落天,他却不为所动,以这种方式默默表明自己不赞成儿子与外甥女的婚事。

手中的酒杯,几乎被天后捏碎,怕在众仙面前失仪,她死死克制着不发作,面前仰头饮酒,掩饰住愤怒和失望。

悦天眼里都是羞辱绝望的泪,起身就要离席,却被母亲拉住手,以目光示意她坐下,不可在众目睽睽下太过情绪化,丢人现眼。

她嘴唇哆嗦着,忍了又忍,终于忍住冲动,愤愤坐下来。

时越一直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如此失控羞愤,心底对雀妖的厌恶又深了几分,不禁将视线恶狠狠瞥向小影。

充满敌意的灼热目光,使小影打了个哆嗦,偷偷抬头看了看视线射来的方向。

不用看,云落天就知道时越对小影的敌意,在桌子下面轻轻拍了拍它的手背,低声道:“别紧张,有我在。”

“嗯。”小影低低应了一声,勉强压制住慌乱胆怯,坐直身子,举杯慢慢啜饮着,想用酒来壮壮胆。

它知道,悦天一定恨死了它,它一直不敢向她那边看上一眼。

释冉若有所思看了看云落天、时越、悦天和小影复杂而微妙的表情,唇边绽开一丝邪气笑意,就着侍妾如玉小手,静静享受美酒佳肴。

各派剑仙、四海海君使者,还有各个身份显赫者,纷纷上前呈现贺礼,至于其他位份稍次的众仙,不好意思在群仙面前显摆,礼物就直接交给神寂陵的账房管事了。

等所有拿得出手的礼物都在众仙面前炫耀过后,寿宴正式开席,一时间觥筹交错,无数绝色侍女穿梭在宴席间,为众人斟酒布菜,而远处高台上,曼妙无比的歌舞也开始上演。

小影因为紧张,空腹喝了不少酒,这些仙果所酿的美酒虽然香甜好喝,后劲却不小,没多久,它便醉了。

因为知道宴席之后,还有很多琐事需要安排,还要与时越、释冉他们切磋法术,回世子宫恐怕要很晚,云落天便眼神示意远处侍立的羽曦过来,小声吩咐道:“小影醉了,你带它回去歇息吧,派人在月季园外面守着,不许让人进去叨扰它。”

他虽然有心让它早日在世人面前与自己并肩而立,不过这种喧闹复杂的群仙宴,并不适合小影,尤其是第一次带它出席,等到宴席的下半场,肯定会有仙人借着酒劲向它发话刁难,要它难堪,他必须让它早点离开。

正因为存了这种打算,他就没有阻止它喝酒。

羽曦恭敬道:“殿下请放心,小的一定派人看护好小影。”

小影醉眼迷离的在羽曦搀扶下,离开了瑶光琉璃殿,悦天身后的杏怜本来想悄悄离席,却在发现云落天冷冽警告的目光投过来时,暗自打个寒噤,不敢轻举妄动。

妆容精致的潺妃在宴席上输给了死敌释妃,意兴阑珊的强颜欢笑到酒过三巡,便起身扶额道:“陛下,臣妾一时贪杯,有些上头了,请允许臣妾先行回去躺一躺。”

凤帝本就不喜欢这两个妃子邀宠要求侍寝,闻言点头:“也好,你先回去歇着。”

潺妃向天后福了一福:“天后娘娘,臣妾失仪了,请娘娘恕罪开恩,容许臣妾先回去,免得酒后无状,扰了娘娘雅兴。”

“嗯,去吧。”天后冷冷摆摆手。

潺妃一走,释妃自然也失去了显摆的兴致,起身向凤帝和天后告罪,紧随潺妃身后,离开了宴席。

神思不属的举杯自饮,目光却暗暗紧锁着那个紫红色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释冉忽然就没有了半分应酬的兴致,七分装,三分醉,他伏在桌子上,任侍妾怎么劝怎么闹,他都只是昏睡不起。

没有人能察觉出风姿四少中这个年纪最小的释冉太子最幽微的心事,只是觉得他醉倒在宴席上,有些不妥,凤帝立即安排了几个人,送释冉和他的侍妾们离开琉璃殿,去别院里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