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乾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好吧,你还真问倒我了。或许,那也是他们的一种至高追求吧,贪得无厌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武器。可以说,自张太岳张公身死,他的改革被那些贪枉小人清算一空的那天起,这个国度几乎就是在苟延残喘着,只是不知是谁来给这座坟墓封上最后一铲土罢了。”
曹乾皖自交谈以来就一直把握着谈话的主动,可说到了这时,竟是一片意兴阑珊。
方天道目中重新流露出凌厉的光芒,与一进来的不同,这一次并非武功,而只是一种心之流露。
“捧一篑以塞溃川,挽杯水以浇烈焰。事事若皆轻易可为,人生还有什么挑战!你们文人也许就是想的太多了。天子也是想的太多了,才重文抑武,生恐有人黄袍加身夺了他的江山,却不曾想,如此一来,可能将这大好河山尽归了异族统治。目光短浅,只顾眼前,或许天下的生灵皆有此病。”
堂内众人听了他的话,都暗自嘀咕,这位的口气好大,而且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连皇帝老子都敢随便的批判,了不得。
曹乾皖闻之也是精神一振。“说的好!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我和郑兄都是对朝廷已经哀莫大于心死,所以我才打算加入这大东国升斗军,我想试试看,我们能够创造出一种什么样的可能。至于郑兄,他是要挂印辞官回福建的,刚好跟我们一路,也顺路监督我等行为是否不端。”
一边堂侧就坐的郑星泉此时也站了起来,一拱手道:“方先生是与家兄有旧么?有礼了。一开始我就言明,正好顺路,带着舍妹跟他们一路回福建,也想看看他们到底如何行事,随时会分开的。一路走来,我所看到的和感受到的,是一种满满向好的希望。所以我会把舍妹送回家之后再回来的,与诸位兄弟一起走下去。”
理想这东西,有时候与宗教相像,都是让人为之流汗、流泪甚至流血的,却无怨无悔。
郑星泉说罢,堂内的众人都升起一种心有戚戚焉之感。汇聚一堂,有张敬轩的带领,必定是要做出一些事情来,方不枉此生。
“哦?好吧,如此说来,我还真的是失敬了,原来你们是一群有理想,有担当的盗匪,与别的都不同啊。”方天道一本正经的如此这般说,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讥讽呢,还是认真的,总之是听着有点怪怪的。
“既然如此,人各有志,我也不会强迫你们。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们的张敬轩张教主是哪一位,还请出来一见。”话锋一转,方天道的语气中甚至带着一点恭敬,一点好奇。
“方先生,我就是张敬轩,其实一切都是误打误撞机缘巧合。要知道,没多久之前,我还在自家县城的衙门当中做一个小小的捕快,那时候的想法是想管一管天下不平之事,回想起来也还真是很傻很天真啊。”张敬轩站起身抱拳施礼,对这位方天道,大家的印象应该是都不坏。
方天道本也很是注意这位少年,可听他自报家门仍旧是有一点点意外,因为这俊朗少年看起来也实在是太年轻了一点。
“自古英雄出少年,这话还真的是没说错。好男儿,当驰骋沙场,保家卫国。希望能有一日在边疆与你并肩作战。”说罢,竟是上前一步,这一步大概一下子就闪过了别人四、五步的距离,伸出手拍向了张敬轩的肩膀。
张敬轩面色如常,根本就没做闪避,任由这方天道的大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他没动,其他人也就都没有动。反倒是拍人的方天道面上带了点惊讶之色。
“好小子,难怪这么多人愿意跟你混,也难怪方屹铎那小子夸赞你。他的事儿,我还欠你一个情,只能是找机会还了。只是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就闹了一身这么重的伤呢?这是我方家的伤药,你且用用试试看。”说罢也不等张敬轩说话伸出手掏出了个小药瓶就丢了过去。张敬轩笑笑,伸出手接过了药瓶,道了声谢。
心中暗道,这位姓方的大哥倒真是个爽快人,不过也爽快的有点大发劲儿了吧。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有更爽的事情在后面呢。
方天道又环视了四下,问道:“方屹铎那小子的一根手指,是哪一位斩下来的?”
“是我!”石彦雪站了起来,声音冰冷似雪。
方天道听对方声音中没什么好气,瞥了他一眼。
“援手多谢了,只是以后还要练好武功,不可能总是有机会取巧的。”
“不用客气,要谢就谢张教主吧,我是奉命行事。至于我的武功,还不劳你操心。”石彦雪自打回来以后,都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见了谁也都爱答不理的,对方天道带着点教训的说话,更是直接顶了回去。
方天道浓眉一扬,如刚刚对张敬轩一样,再次一步上前,大袖一挥,袖缘如刀,竟是向着石彦雪的肩膀就斩了下去。
石彦雪也算是有所防备,可仍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下手又这么的重。
不过他毕竟身手非凡,绣春刀蓦然弹出,刀尖指向方天道的手腕脉门,方天道大袖瞬间一旋,袖角舒张,两道褶皱竟是好像人的两根手指,翻转过来,夹住了石彦雪的刀背,顺势就向回一夺。袍袖软薄,刀身光滑,想牵动绣春刀也很困难。
可谁都没想到,方天道的这一下,就将石彦雪的手中刀夺了过来,刀若流星,呼啸着飞向方天道的方向。而石彦雪则也在同时蹂身而上,右手食指伸出,向方天道的眉心点去。
方天道听过方屹铎对于当时比武的描述,可以说他的主要注意力都集中于张敬轩和叶士元二人身上,对于这个小锦衣卫石彦雪,他有一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感觉,这才出手略为试探一下,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