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没与她交手时,月静安只当她是个聪颖的小姑娘,直到后来败在她手上,再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如今,月静安再不能将她当作一个单纯的姑娘家看待。
甚至,现在看着夏子衿,她都有些发怵的感觉。夏子衿见她一瞬间紧张起来,手指在杯沿上敲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母妃不用紧张,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母妃在后宫中住着,不知可有去向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是林王的亲生母亲,林王要谋反这事,要说她一点儿都不知情,夏子衿是不相信的。就算林王真的老谋深算,半点口风都没有透露给自己老娘知道,但总归要顾念点亲情,她且将皇太后握自己手里头,说不得哪一日就派上用场。
明圣帝还活着时候与太后一场争吵,早就削了她手中的权利,如今皇太后就算是嚣张跋扈,不过是拔了牙的老虎。当今太后早在当皇后时就去了庙里诵经,明圣帝死时回来送葬,却是自己要求殉葬,这后宫中唯一的主事权就落到了月静安手里。
虽说她没有子嗣,但明圣帝生前她最是得宠,由她暂代皇后之职,现在明圣帝死了,她自然是顺理成章的管理着后宫。因而这件事情交给她来做是再合适不过。
她闪烁不停的目光落到月静安眼里,更觉得她算计的厉害,心头忐忑,自打之前她接到传信,夏子衿竟是叫她对明圣帝动手时,她就已经知道这丫头心狠手辣不比一般人,若不然,怎么会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下手。
就算明圣帝又再多对不起她的,可到底是父女,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想到这一茬,月静安敛下眼眸,幽幽的叹了口气,夏子衿扫了她一眼,清楚的看出她心中所想,晓的她是在心里面觉得自己狠毒,但并不以为然。
她前世被明圣帝找回来作为棋子嫁进林王府后,明圣帝许是歉疚,对她多少有几分真心的疼爱的,她为了讨明圣帝欢心,一直在面前做个恭顺乖巧的孩子,明圣帝自然是笑呵呵的。
但后来,她被林润玉迷了眼,后被关在那狭小的院子里处境凄凉,彻底失去价值时,她曾派贴身婢子给明圣帝送信求救,然后回她的只有孽女两个字,任凭她如何解释都无用。
那时候她就明白,明圣帝最在乎的只有他自己,包括她重生后,明圣帝一点点利用她,慢慢的,她心底还存着的期盼就全部被摧毁了,这样的父亲,比倚情楼的妈妈还不如。
夏子衿想起伤心事,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冷笑,让的她看上去有点阴测测的感觉。月静安抬起头,就看到她这幅样子,心口就是一颤,继而搁下茶碗,稳住自己的嗓音,“你想要本宫做什么?”
现在大莱的江山大半都握在夏子衿手里头,自家的傻儿子又一味护着她,就算她执意要光复前朝,到时候只怕夏子衿一句话,夏盛卿就将皇位拱手让给她,光复前朝,不过就是一句笑话,她又何必执迷不悟。为了那点子虚假的真情给自己卖了。
至于月静安怎么想与她没有关系,只要月静安肯听听她的话,帮她做完一件又一件她不好自己下手的事情,那这母妃她喊一声到也没什么。
月静安颤巍巍的问完话,就见她勾起唇角,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不是什么大事。”
夏子衿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她跟前的杯子斟了一杯茶,继而道:“皇太后如今一人在宫中,想必十分寂寞,母妃理当去陪陪她才是。”
“往日怎么不见你这般孝顺,今儿个,你怎么想起管那老妇人来……”月静安杨眉,很是不解,语气里同样多了三分讥讽。
她可不信夏子衿有这么好心。夏子衿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也不恼,笑盈盈的看她一眼,嘬了口清茶,眯起眼眸,面上就带出点儿凶狠的表情来,“母妃何故说这样的话,皇太后年岁渐长 先皇逝去没法尽孝,至于她的亲儿子,一天到晚盘算旁的事情,连进宫来看她都忘了,又怎么能让他伺候皇太后。”
瞧她说的可怜兮兮,月静安都忍不住对皇太后多了几分同情,就要答应这事时,就望见她阴森森的目光,月静安到了嘴边的话下意识的凝重,将夏子衿刚刚那番说辞在心里面过了一遍,漆黑的瞳孔骤然紧缩,霎时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她。
皇太后的亲儿子可不就是林王,这林王最近,据她得到的消息已经同夏启轩勾搭到了一处,这点,恐怕夏子衿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个节骨眼,夏子衿入宫对她说什么尊老爱幼,若说是看皇太后一个孤寡老人在宫里边待着可怜,她是决计不会信的。
只是没想到这战争才刚刚开始,夏子衿就能干脆利落的冲着对方母亲下手,林王怕是想不到这一点的。月静安悄悄看了她一眼,见她运筹帷幄的样子,心中暗自念叨,幸亏夏子衿就站在她儿子这一边的,若不然,要对付这么个人,当真是头痛了。
“子衿说的不错,先前是母妃疏忽了,打今儿起,母妃就去多看看皇太后。”月静安若无其事的拨弄了下手指上的甲套,犹如没听出她话语里的意思,笑眯眯的点头答应。
见挂心的事情成了,夏子衿一颗心定了下来,与她又说了会子话就直言告退。月静安在脑子里转过各种拿捏皇太后的法子,觉得哪一种都不错,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对方试验一番,自是没有留她。
夏子衿前脚出了皇宫,后脚就被人给盯上了,夏启轩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对自己府中的下手,但她既然可以暗中做下这么恶毒的事情,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派人来刺杀自己,不得不防。
可惜这几个跟着的人实在是功夫不到位,没走几步,就被真文给发信了,勾起唇角冷笑一声,驾马迅速回了公主府,刚下马车,真文就将这事告诉夏子衿。
得知跟踪她的人武功低又蠢笨,夏子衿愉悦的扬眉,看着请示自己自告奋勇准备前去解决他们的真文,迸出一句话来,“不,且留着他们,真文,想必以你的本事,避开他们做事还是可以的,若是杀了他们,夏启轩必然会再送些来,总归是杀不尽的,还不如留着这几个蠢蛋,还能迷惑他。”
听着她对那几个暗卫毫不留情的评价,一旁扶着她的馨儿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
不知是近来烦心事越来越多,还是怀了孕人变懒惰了,心情也不好起来,夏子衿说话的方式越发叫人觉得十分欠揍起来,这张嘴都快跟心一样黑了。
只是这黑的人是她巴不得早点死了,省的在自家公主面前碍眼的皇长孙,馨儿想了一想,又觉得这样一个对产妇都下狠手的畜生多骂一骂实在是应该的。
她在心底狠狠“呸”了一声,实在是不明白,他这样的人哪儿来的脸在害死小葵后还笑盈盈的来同公主交好。
夏盛卿一早就在府内候着她,瞧她盈盈走来,撂下手中的毛笔,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完完整整的,脸上更没有什么异样,才长舒了一口气。
月静安早些时候对夏子衿做的事情,委实是混账,可对方是生他养他的母妃,哪怕一开始是想着利用自己这亲生儿子复仇,但到底是血浓于水,他不能弑母,但夏子衿是他捧在手掌心里的人,叫他看着夏子衿委屈是断然不行的。因而他并没有想过夏子衿会原谅月静安,但是没想到夏子衿反而接受了她,夏盛卿心里头自然是百感交集。
她这回进宫找月静安,他是晓的她准备做什么的,念及月静安之前屡次想要夏子衿的性命,夏子衿看在他的面子上都不曾与她计较,这事虽然危险了些,但夏子衿向来心软,是不会让月静安当真陷入险境的。
因而夏盛卿并不担心,夏子衿看着他这副样子,晓的他是担心自己,脱下身上的袄子递到跟在后面进来的馨儿手上,走到夏盛卿身边坐下,“盛卿,母妃已经答应了。”
夏盛卿怔了一下,原本他还以为月静安对夏子衿多多少少有些隔阂,好端端的指挥她做事,月静安会不愿意,没想到这一盏茶的功夫,夏子衿就给她说透了。
在他的印象中,月静安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夏子衿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觉轻笑一声,“怎么了?这样瞧着我?难不成我脸上有花吗?”
夏盛卿拉过她,唇瓣落到她脸颊上,轻笑一声,“哪有什么花,是夫人太美,让为夫都移不开眼睛。”
见他贫嘴,夏子衿不由笑了一声,伸出细长的手指在他脑袋上点了一下,“盛卿,你突然嘴巴这么甜,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
“自是有的。”夏盛卿的视线落到她已经微微鼓起的肚皮上,“你如今身子越发重了,之前的事情怕是已经惹怒了夏启轩,不如在府中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