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通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离肖晓琦从部长办公室出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看着垂着脑袋，刘海遮住眼睛的肖晓琦的侧影，他摇头叹了口气。
凭他的人际关系，这会儿就是不问本人，也大概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梗概。刚刚接手的新人出了这种事，作为助理也只有自认倒霉，这么想着他又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饮料递到了某新人面前。
纤细的手指握住饮料罐头，某新人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问道：“要不要钱的？”
陆通一听，莫名松了口气，看来还不至于受打击太过深重。
“跟上回的打赏算一道，先喝吧。”他说。
“那还真是谢了。”肖晓琦打开拉环，不客气地仰头痛饮，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陆通摇着头在她身边坐下，打开自己那罐。正准备喝，却被某人抢了过去，再次喝了个底朝天。
“……”他有些无语地看着某人把饮料当酒浇愁，不知说点什么才比较应景，想了想，大概等当事人自己开口才是上上策。
肖晓琦喝了两罐饮料，总算回过些神来，扭头对陆通道：“陆大助理，这饮料你估计得赔掉了，不过赔两罐饮料，总比失业要来得好。”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也亏得陆通还能听明白。即使是这样，他的语气依然是闲闲的，似乎并没觉得事情有多严重：“再怎么着，我还有一个判官，本人的饭碗你不用操心。不过，你倒确实该操心下自己的饭碗，挖同行财主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怎么就被你给摊上了，还是说，你真的有这么做？。”
肖晓琦原本已经平静的心情，被他这么一说又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这还真说到了她的伤心处啊。
委屈道：“我哪有挖谁的什么财主，不信你可以去问姚盼呐，我都不知道这事儿是谁捏造的，这分明就是造谣中伤，难得部长大人还信了他的。”
陆通看着她，问道：“那我问你，你有没有拿小号去公司别的主播那里聊天、打赏？”
肖晓琦不知道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认为她这样做是别有用心？
陆通的视线跟她对了个正着，肖晓琦的眼瞳是那种明亮的茶色，一望就能到底的那种，那小眼神里透露出的困惑他怎会不懂？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做了。”他看着她无奈道，“那也就怪不得别人对你起疑心。”
肖晓琦不明白，她不过是去观摩取经，根本没想过要挖别人的财主，凭什么就要被人一口咬定自己居心不良呢？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挖别人的财主，何况乔秀姐也跟我说过，可以到她和其他主播的直播室去……”她一万个不理解，一万个委屈。
陆通看着她倔强的小脸，觉得自己既然接了这活儿，也就有必要给小妞洗洗脑。
“你有没有想过，人家也许只是客气？不说直播界，但说mc，不在同事直播室内留下痕迹，是主播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难道姚盼没关照你？”
肖晓琦眨了眨眼睛，道：“盼盼提醒我用小号，但是……”
陆通替她说道：“但是没说不能留言不能打赏，对吗？”
肖晓琦迟疑着点了点头，她总觉得陆通话中有话。
陆通接着说道：“我想她要么是高估了你举一反三的理解能力，要么就是低估了你对待人情世故的羞耻心。”说完，实在有些忍不住，道，“我说你没事往紫萱宝宝那里留言打赏做什么？”
肖晓琦嘴角抖了一下，道：“你、你说是紫萱宝宝？”
“嗯。”陆通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道，“在这里等我。”
肖晓琦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走向部长办公室。
“挖人财主爽吗？”女人的声音透着得意，她转过头去，见是曹操紫萱宝宝就站在身后。
“小小旗，肖晓琦，呵呵，这小号名字真不咋地。”只听她继续说道，“以后挖人财主的时候，记得用一个没那么显眼的小号，好吗？”
肖晓琦委屈又难受，辩驳道：“我没有挖别人财主，拜托你不要冤枉人。”
“瞧瞧，”紫萱宝宝对身边另一名主播道，“我说她不会承认吧。不过也对，小偷怎么会承认自己偷了东西呢？”
“挖人墙角还真是蛮讨人厌的。”肖晓琦看了另一名主播一眼，发现跟醉月有些像，那估计就是醉月吧。
肖晓琦有些被二人的一唱一和给气着了，不过她竭力保持镇定道：“我从来没想过要挖谁的墙角，我也不认识谁的金主，所以，请你们相信我，我并没有那样龌龊的心思。”
“是吗？”紫萱宝宝扬起下巴，高傲地拿眼皮看她，“没想过挖谁的墙角，但是还是在我们的聊天窗口里留言搭讪金主，还玩打赏来博眼球，对吗？”
一旁醉月跟着道：“是啊，既然没有那样龌龊的心思，为什么不干脆做游客旁观，而要参与进来，还是你觉得让我大哥调笑几句你很开心？”
紫萱宝宝看着她，神情异常高傲，说道：“醉月，你是不了解。有些人就是这样，喜欢犯贱！”
犯贱二字，说得特别重，甚至带了点仇恨意味。
肖晓琦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紫萱宝宝，从那天开会开始，她就针对自己。今天姚盼不在，对方又是两个人，她感觉自己要吃亏，于是她决定等陆通出再说，至于犯贱这种话，她就权当没听见好了。
然而，紫萱宝宝看她不说话，心中那股怒气更盛，刚刚看她跟陆通在一起又喝饮料又是聊天的，就十分不爽。
屈屈新人，凭什么能配陆通这样的助理呢？！
“醉月，你不用担心，有些人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到处抢人，她哪里知道你的天哥是抢不走的，就像我的开心哥一样。”她得意道，“像这种货色，配18跟胡萝卜都是抬举她了！”
肖晓琦藏在袖子底下的拳头已经捏紧，这大概是这辈子她听到的最教人恶心的人话了。然而，她不打算回应，既然已经知道是谁在无中生有，那她就不会真的傻到又再次撞到对方枪口上。
你强任你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她在心里默念这两句九阴真经的口诀，等着陆通帮她打通任督二脉。
紫萱宝宝没想到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任何反应，直气得恨不得上去就扇上两巴掌。
冷哼一声道：“真会装纯洁装无辜，不过这种人我紫萱见多了，不就是个绿茶婊吗？真是了不起！”
醉月大概觉得这话有些难听，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而这一回肖晓琦没能忍住，应声站了起来，盯着紫萱宝宝问道：“你说谁绿茶婊？”
紫萱宝宝见她终于被自己挑动，心中得意，道：“谁顶着小号到处留言打赏，谁就是绿茶婊。怎么，那人难道是你？”
肖晓琦气极，脸因怒意涨得通红，反唇相讥道：“是又怎样，顶着小号留言打赏又不是见不得光，总比有些人拿胸和屁股对着镜头来得正常！”
紫萱宝宝听她讽刺自己，尖声叫道：“你承认了吧！承认顶小号挖人家财主了吧！大家快来评评理，这人做小偷还这么嚣张，公司怎么不开除这种人！”
这一声尖叫果然引来了更多的人。
肖晓琦突然觉得上了对方的套，自己不应该沉不住气，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开不开除不是你说了算，公司自然会还我一个公道。”
虽然后悔冲动，但是该说的话，乘人都聚起来，她也还是要说清楚。
“我确实用小号给你留言和打赏了，但那是我作为一个观众对主播的付出所做的力所能及的尊重，对醉月你也是。”
肖晓琦深吸一口气，目光掠过暗自得意的紫萱宝宝以及默不作声的醉月，冷声道：“如果你们一定要把这种尊重和支持理解成为挖财主，坚持要公司开除我，那我无话可说。但是，我要问一句，在场的各位，难道没有谁溜过小号，没有谁用小号给别人留过言、打过赏吗？如果没有，我佩服！如果有，难道都是抱着挖财主的目的去的？”
“够了。”
斜刺里，陆通穿过人墙，低喝一声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