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近前,禀报道:“王爷,前方有战事消息传来,圣上宣你进殿。”
龙莫脸色一凝,回首柔声对衣云说道:“云儿,你回庵堂罢,一会儿我去看你。”
言罢,便恋恋不舍急匆匆而去。
白衣愈行愈远,挺拔俊秀的身影渐渐消失。
衣云一个人沿着园子缓缓走着,心早已被喜悦充满,好似要飞扬起来。但心中依稀有个阴影挥之不去。衣云甩甩头,甩去那个莫名的阴影。
天是那样湛蓝如靛。
云是那样洁白缥缈。
日光是那样明丽灿烂。
花是那样娇美妍丽。
风是那样和煦清新。
皇宫里美景如画,宫殿巍峨。
一切是那样美好。
在花丛中徜徉,脉脉花香扑鼻,衣云张开双臂,敛眸享受这一刻。
阳光蓦然消失,头顶上似乎笼罩了一片阴影。
衣云睁开眼睛,却是龙非,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站在那里,面容依然苍白如雪,眸子深深凝望着衣云,他的周身仍然弥漫着寒意。
他是不属于阳光的,在阳光下,衣云竟有些担心他会化掉。
他应是刚从地室中修习了冷凝神功。
他竟然还在修习那所谓的神功。
“大哥,你还在修习冷凝神功?你的身子还好吗?”
龙非没想到衣云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他的病情,她竟不恨他,还惦记着他的身子。那一刻,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感动。
“我会一直练下去!直到练成。”龙非说道,望着衣云容光焕发的面庞。
是什么事,让她如此喜悦,如此忘情。因为龙莫么?
她在花丛中张开双臂的样子,可爱而无邪,如一朵清新娇美的花在晨风里尽情地舒展着花瓣。
龙非眉头慢慢拧了起来,为何,她在自己面前,从未这么欢喜过。
“大哥,”看到龙非紧拧的眉头,衣云以为他在忍受着寒意的侵蚀,“你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就算练成了神功,也难免对身子造成伤害,这样值的么。就算你做了皇上,得到了那看不见的权势,你就一定会快活么?打败自己的弟弟,就那么重要么?”
“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知道。”龙非固执地说道。
“人活一世,还有很多的东西值得你去追求,为何你就是放不开呢?”衣云眸中布满了忧愁,担心。
“是么?可是那些东西都是和权势并存的,得到了权势,得到了皇位,就得到了一切。你不必劝我,我是不会后悔的。”阳光下,龙非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色。
“有了权势真的就拥有一切了么?你最先失去的就是兄弟。或者,还有你父皇和母后的爱。”衣云不甘心地劝道,在她的心中,相信龙非还是善良的。
“什么父爱!我从未得到过!你知道么?日唏国已经攻陷了南龙国两座城池。父皇急召莫前去商议,却为何不通知我?父皇他眼里只有莫,根本就没有把我看在眼里。”龙非有些激动。
“大哥,也许根本就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你在他们眼中是一个病人,自然是不会将这些事说与你听的。那不是不爱你,而是怜惜你的身子。”
龙非还是这样执迷不悟。
“不是的,当初我没有练习神功时,他们的眼中也没有我。告诉你,这次战事紧迫,也许莫会和月朗照将军一起出征。皇宫里没有了莫,呵呵……”龙非没有说完,眸中有凌厉的神色一闪而逝。
“你说什么?”衣云的心猛地一跳。
日唏国已经攻陷了两座城池么?这天下才平定不久,日唏国,为何要挑起战争呢?战争一起,这黎民百姓岂不又要受苦了。
南龙国应是不缺战将的,为何,皇上要大哥哥儿去沙场?
衣云怔怔地从花丛中走了出来,恍恍惚惚地沿着路向前走去。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衣云一时不能够承受。
龙莫,她的大哥哥儿,真的要出征么?
衣云独坐在庵堂的小院中,望着满院花木出神。
她宁愿龙非是骗她的,她不相信龙莫要去出征。
她在等待,等着龙莫来庵堂探望她。今早他说过的,办完了事,便来庵堂看她。
可是,直到落日西沉,天空布满了晚霞,他仍是没来。
衣云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难道龙非说的是真的?难道,日唏国真的和南龙国开战了?难道,龙莫真的要出征?
月如水缓步走出庵堂,看到静坐在院中的衣云。
她的云儿坐在那里很久了,既不言语,也不动,如一尊雕像。风起时,唯有衣衫在飘荡。
她不知衣云因何事心事重重。
月如水的庵堂坐落在皇宫的东北角,很偏僻,庵里的人很少和外面的人来往。
皇宫里的事多半是不知的,自然不知衣云因何出现在宫中,也不知衣云险些成为龙非的侧妃,更不知衣云和龙莫之间的感情。
“云儿,该用饭了!”
衣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望着暝暝暮色中,缓步走来的娘亲,她是那样清雅高贵,又是那样悠闲自在。
娘亲不知遭受了多少磨难,仍是那样地从容不迫。
望着娘亲,衣云不禁盈盈浅笑,眸中的迷离恍惚,瞬间转为清澈冷静。
不管大哥哥儿出征的事是真是假,她都要坚强面对。
“娘,云儿知道了。”衣云动作轻柔地站了起来。坐得久了,腿脚竟有些麻木。
虽说想通了,但,这一餐衣云吃得仍是食不知味,娘亲很温柔地给她加菜,什么也没问。只是温柔地对她说:“云儿,无论遇到何事,都要想开一些,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衣云微微颔首。
扣!扣!扣!
院里,传来了几声轻轻的扣门声。
衣云的心一震,此刻,这声音听在耳中,竟宛若天籁。
龙莫,她的白衣大哥哥儿,终于来了。
衣云放下饭碗,脸上绽开一抹清新的笑意。
对娘亲说道,云儿出去一下,便急匆匆走了出去。
门开处,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龙莫。
沉沉暮色中,一个少女款款而立。
一身蓝色衣裙,随风轻扬。圆圆的脸上,那清澈妩媚的双眸,此刻竟哭得如两颗桃子一般,脸上的梨涡里,也似乎盛满了泪水。
竟然是清心公主。
见到衣云,她扑到衣云怀中,呜呜痛哭起来。
“衣云姐姐,二皇兄要去边关打仗了,打仗是会流血的,也会死人的,我怕,我不要二皇兄去,可是父皇不答应。在宫里,只有二皇兄最疼我了。他一走,我可怎么办。”
呜咽的哭声,哽咽的话语。
心,在一瞬间沉落,沉入无底的黑暗。
泪,沿着脸颊缓缓滑落,滴在衣上,晕成一片泪花。
她的大哥哥儿,终究还是要出征去了。
不敢相信,却终究成为事实。
衣云轻柔地抚摸着清心乌亮柔软的发。
“莫哭了,他如今在哪里?我们去探望他,你这般样子,他是不会安心的。记住,见了他,不要哭,要笑,要让他毫无牵绊地走,毫无负担地杀敌,要让他早日胜利,才能早日回来团聚。”衣云轻轻柔柔的嗓音,但语气却很坚决。
衣云抬首,天边升起了一勾新月,弯弯的,像美人的娥眉。
龙庆殿。
此刻大殿里灯火辉煌,杯盏交错。
没有女人,全是男人。
刚刚病愈的皇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在为即将奔赴沙场的将士们赐酒。
殿外,衣云和清心凝立树下。
一个白衣,一个蓝裳。
一个沉静,一个悲戚。
蓦然,有几个着彩衣的宫女,袅袅婷婷走来,手中,或抱着琵琶,或端着瑶琴,或执着笛子,或握着彩绸。
她们的面容修饰得极其精致,身上环佩叮当,头上玉钗摇晃。
她们原来是为将士们献舞奏乐的。
清心的眸子一亮,“衣云姐姐,一会儿我也要为皇兄起舞一曲。”
“那好,我为你伴乐。”衣云不假思索地说道。
她还从未以颜衣云的身份为大哥哥儿奏过乐。
前几次抚琴,都是以月下香的身份,不是蒙着面,就是躲在看不到的暗处。
今日,她要为大哥哥儿用心奏一曲。
清心公主吩咐太监抬来了一架精致的古琴。
那几个宫女舞罢,从大殿里鱼贯而出。
衣云和清心便莲步轻移,步入了殿内。
大殿里,亮着无数盏明灯,照得大殿内亮如白昼。
衣云一进去,便从人群里看到了龙莫。
他一身白衣,沉静自若地坐在那里,温和淡定,如天边的白云,似乎对出征并不在意,唇边挂着一抹自信而坚定的笑意。
见到衣云,他的神色稍稍一震,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痛意。
衣云缓步坐到古琴后,如玉葱般的纤指轻轻搭在琴弦上。
她,如轻云出岫,如幽谷兰花。
蓦然,她的妙指轻划,清幽动人的乐曲瞬间便流淌而出。
流水之柔情百转,高山之巍峨险峻,繁花之绚丽浓郁,清风之坦荡飘逸,明月之高洁清冷,皆在琴曲中。
清心公主随着乐音,跳跃、飞腾、翩然、旋转,每一个动作都作得极其认真,也极其美丽,好似倾注了很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