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云并不知宫里的牢房在何处,便让一个小尼画儿引路。
她不忘抱上娘亲的那把白玉琴,久关在牢里,也许会烦闷的,说不定自己演奏一曲,君凌天一欢喜,便答应帮自己。
撑起雨伞,两人便向宫中的牢房走去。
凌天因为是星芒国王子的朋友,所以并未被关到刑部的大牢里,而是囚在宫里临时关押犯人的牢里。
雨丝越来越细密,雨雾朦胧,这雨竟是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一只燕子拖着一身湿毛,从地面上掠过,飞得极是吃力。
地面很湿滑,两人小心翼翼地走着。
良久,透过迷蒙雨雾,衣云瞧见一片灰蒙蒙的房子,小尼姑画儿指着那片房子说道:“那便是宫里的牢房。”
那牢房的廊檐下,两个带刀的侍卫英武地站在那里。
看到衣云,他们的眸中满是惊诧,似乎没料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又是如此恶劣的天气,会从雨雾里走出这样一个如梦如幻的女子。
其中一个高个子侍卫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女子是来探望这里关押的一个犯人的。”衣云说道,声音清澈柔和。
“哪个犯人?”谁会这么有福气,这么美貌的一个女子会冒雨来探。
“君凌天!”衣云微笑着答道,笑容在雨中绽开,柔美至极。
“是他?那太抱歉了,你不能见他。”那侍卫有些抱歉地说道,似乎不忍拒绝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
他的拒绝早在意料之内,但衣云早已想好了对策。
“我是奉命来见他的。”衣云有些心虚地说道。
“奉谁的命,没有二皇子的命令,谁也不能见的。”另一个矮个子侍卫答道。
“我就是奉二皇子的命令来的,有些话要问君凌天。”撒谎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哦?”那侍卫极是惊异,“二皇子远在边关,如何命令你。”
“我是接到了他从边关发来的命令,这是他的令牌。若再阻拦,耽误了事,你们担待得起么?”衣云冷声说道。
两名侍卫见了令牌,立刻变了脸色,虽然搞不懂二皇子为何会命这名女子来探君凌天,但却不再怀疑。
他们带着衣云和画儿,走到屋子里。
那屋里还有好几个侍卫,三三两两坐在椅子上聊天,见到衣云皆是眼前一亮。其中一个个子稍高,年龄较大的,模样很是稳重精明,看样子是这里的头头。
那个侍卫把衣云的令牌交到了那个侍卫长手中,说道:“这位小姐说是奉二皇子的命令,来探君凌天的。”
那侍卫长抬眸望了一眼衣云,眸中满是不信。
他冷声说道:“二皇子特意交待过,这个犯人很危险,不让任何人来探的。”言下之意,竟是不相信衣云的话。
蓦然,坐在椅子上的一个侍卫走到侍卫长身边,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衣云一惊,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却很清楚地知道,他们说的和自己有关,不会被他们看穿了自己的谎言罢?不然,那侍卫长的目光不会一直瞧着自己。
“真的?你确定?”
那侍卫长很不相信地望着那个小侍卫,那人很笃定地点点头。
衣云便见到,那侍卫长的目光蓦然变得客气起来。
他亲自走到衣云的面前说道:“请跟我来吧。”
衣云让画儿坐在屋中等候,自己抱着白玉瑶琴,尾随侍卫长沿着甬道,曲曲折折走向那最深的牢房。
锁链哗啦啦的响声,牢门打开。顿时,一股闭塞沉闷的气息冲出,衣云不自禁地颦眉。
缓步走入那昏暗的牢房,衣云看到了君凌天。
他穿着灰色的囚犯衣衫,慵懒自在地躺在牢房里的简易床榻上,双目紧闭,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做着美梦。
“君凌天,有人来探望你。”侍卫长冷声说道。
君凌天的眉毛挑了挑,却并未睁眼。
“君某说过,不见客!”他缓缓说道,语气很冷冽,也很邪肆。
不见客?这话也亏他说的出来,他竟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么?
那侍卫长见状正要说话,衣云忙抬手制止。
那侍卫长知趣地退出,临走前不忘叮咛道:“我们就在门外不远处,若有事,请大声呼喊。”
衣云点头。
衣云根据侍卫长的反应,猜测那名在他耳边说话的那个侍卫,定是见过自己。他在侍卫长耳边说的话,必是告知了他自己和龙莫的关系。
否则,这侍卫长怎会如此客气。
但衣云并不怕凌天,也不需要他们的保护,她知道君凌天不会杀自己的,若是他真的要杀自己,她早死了无数次了。
待那侍卫长退走后,衣云便将瑶琴放到地上,自己也面对着君凌天席地而坐。
玉手搭在琴弦上,便缓缓弹奏起来。
衣云奏的是一曲定风波,乐音清澈,既婉转悠扬又大气磅礴。高昂处如疾风骤雨,低回处如儿女私语。
随着潺潺的乐音,君凌天的眸子缓缓睁开。
一抹纯白的色,映入了眼帘,一个白衣少女席地坐在牢房里,在为他演奏乐音。
有惊诧不信的神色在他眸中闪过,但,惊诧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他便恢复了慵懒自在的样子。
漆黑如墨的眸子荡漾着玩味的笑意,唇边勾起一抹邪笑。
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衣云。
他的脸上并没有衣云意料之中的邋遢,很是清新整洁。
衣云原以为他会胡子拉楂,很狼狈,衣云以为牢狱可能会抹去他的锐气和邪气。
但,没有,他根本没有一丝囚犯该有的样子。
虽着囚犯服,但却整洁随意。他褪去了锦衣华服,好似抛去了所有的束缚,他看上去更加随意自在,更加慵懒随性。
衣云想到了自己被君凌天幽禁时的焦虑心情,看到他如此悠然,就有些气恼。
他当牢房是他的家么,怎么如此悠然自在。
他似乎对被囚不以为然。
他的样子让衣云觉得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从这里出去。
这样的凌天让衣云更加看不透,也觉得他更加莫测高深。
君凌天闭上双眸,右手随着衣云的琴律而微微晃动,很是享受。
而在他的身畔,墙角处,一个沾满了雨丝的蛛网,被风吹得软绵绵的,就在他的头顶晃动。而他,不以为然,还能自得其乐。
良久,琴声歇止。
君凌天睁开双眸,眉毛轻挑,唇边带着慵懒不羁的笑意说道:“你的琴丝怕是受潮了,奏出的音律竟是不准呀!”
君凌天睁开双眸,眉毛轻挑,唇边带着慵懒不羁的笑意说道,“你的琴丝怕是受潮了,奏出的音律竟是不准呀!”
衣云闻言,略有惊异,没想到他如此反应。
从庵堂到牢房一路行来,细雨蒙蒙,琴弦难免沾染了些许水汽,琴音略显暗涩也是有的,但一般人很难听出,却不想君凌天竟听了出来。看来他的确精通音律,且是此中高手。
但不论他说什么,衣云都决意不和他计较,惹恼了他,自己最后的希望便也灰飞湮灭了。
衣云淡然一笑,说道:“君兄,对音律如此精通,令衣云很是佩服。”
衣云这一浅笑,明丽灿然,顿时在这幽暗的牢房里,竟似繁花盛开,暗香盈室。
一瞬间,君凌天有被繁花迷眼之感。
她朱唇轻启,那声轻柔甜美的君兄,让他的心头无端一滞。
“君兄?怎不叫我恶魔了?”君凌天双眸一眯,沉声问道。
她冒雨前来探他,她为他抚琴,她对他盈盈浅笑,她称他君兄。
这些都让君凌天心中不安,凭他对她的了解,绝对是有情况,否则她是不会来探他的。
会是什么事呢?竟让她来求他这个恶魔?
“恶魔?在衣云心中,君兄早已不是恶魔了,仔细想来,君兄并未伤害过衣云,反而还是衣云的救命恩人呢!可衣云却对不住君兄,害君兄坐牢,很是过意不去,也很难过。念着君兄在牢中烦闷,特来抚琴一曲,为君兄解闷。”衣云真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竟然沦落到这一天,竟然在这个恶魔的面前低声下气,温言细语。
君凌天淡漠深沉的眸光忽地转热,灼热地射向衣云。
衣云不禁面上一热,慌忙垂头,敛下水眸,害怕君凌天从她的眸中,看出她真正的想法。
他凌厉逼人的眸光,似乎要烧灼她,又似乎要穿透她的身体,窥到她的内心。衣云不禁有无处遁形之感。
衣云低垂的头,敛下的水眸,以及微红的脸颊,在君凌天的眼中竟有一种娇羞的感觉。
“真的么?那你今日是特意来探望我了?”君凌天问道,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确是来探望君兄的,不过,也有一事想相烦君兄相助。”
衣云抚平自己有些慌乱的心,抬首,微笑着说道。此刻若再不讲,就有些矫情了。
终于说了出来,衣云不禁呼了一口气。
“哦?”君凌天的眸中有失望掠过,一闪而逝。
他不禁自嘲轻笑,他竟期盼着她是特意来探望他么?就算明知是谎言,他竟也微微心动。
他的唇边又浮起了那丝慵懒邪肆的笑意,眸光直视着衣云,不动声色地等着衣云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