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该在这个恶魔的身上下这么大的赌注,赌上了自己的幸福,结果还不是一败涂地。他从头至尾都是在戏弄她,虽然事前早已做好了被他戏弄的准备,心中还是难免酸涩和愤怒。
“云儿,想开一些,娘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好好歇息吧,养好了病再想法子。”
娘亲轻柔的话如梦呓般在她耳边响起。
衣云的确是又困又累,和君凌天在一起,好似随时都在准备战斗,竟让她身心疲惫之极。
困意袭来,衣云沉沉睡去,这一觉竟是无梦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有鸟鸣声传来。
清脆,悦耳。
睁开眼睛,只觉得日光盈室,屋中一片清亮。
原来雨已经停了,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云儿,”娘亲慈爱的声音在身畔响起。
衣云这才发现娘亲一直守在她身边。
娘亲如白玉般光洁的脸上满是倦色,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之色。
“娘,云儿害娘担心了,云儿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我在药里加了使人沉睡的药材,怎么,睡得香甜吧。身子可觉得大好了?”娘亲声音里满是怜惜。
衣云这才感到浑身舒爽,病魔已去。
“娘的药真灵验,云儿已经大好了,只是,云儿无能,没找到可以帮我们出宫的人。”衣云垂下头,无奈地说道,没想到醒来还要面对这个问题。
这一次要怎样绝处逢生呀!
娘亲淡然一笑,温声说道:“云儿,这事急也无用,我们再慢慢想法子。你病刚好,身子还很虚弱,先起来用些饭。方才你沉睡时,清心公主曾来探望,娘亲看她好似有事要和你讲。若是无事,一会儿,你不妨到她那里去看看。”
衣云心头一沉,清心公主能有什么事?难道是边关又有战事传来?
食不知味地喝了一碗清粥,衣云便匆忙向清心的沁心宫走去。
雨后的天空格外澄清,空气也分外清新沁人。
甬路旁的树木经过雨水的冲刷,颜色愈发幽绿。花丛中,那些花儿明显稀疏了,一番风雨,夭折了多少盛开的鲜花,枝上只有星星点点的几瓣惨红。
路上不时有些小水洼,在丽日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衣云此刻心系边关,步履匆匆,不时踩入水坑里,衣衫上溅上了零星的泥点子。
步入沁心宫,衣云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寻常。
第一感觉是忙碌。
第二感觉是喜庆。
衣云高吊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最起码不是坏消息。
接着便有些疑惑,难道有什么喜事?
一个粉衣小宫女引着衣云来到清心的寝宫。
才跨入殿中,入目便是一室的凌乱。
但,乱得让人心悦。
华丽的大床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物事,却原来是一些绫罗绸缎,丝帛轻纱。
几案上摆放着许多玲珑细巧的玩意。
清心公主一身蓝衣坐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个玲珑剔透的玉佩正在欣赏。
看到衣云,清心欣喜地迎了上来。
“衣云姐,你身子好了么?你可让清儿担心极了,如今可好了?”
“我没事了,倒是公主你这里怎么了,好似有人要出嫁的样子。”
“我……”清心未语脸先红。
她挥手摒退下人,直到宫里只有她们两个。
她才开口说道,“姐姐,我确是要嫁人了。嫁给雪洛恩。”
清心说完,便娇羞地垂下了头。
原来这满室的物事都是别人送的贺礼。原来清心终究是要去和亲了么?不过,看清心的样子,很是满意这门婚事,想来少女的一颗芳心已然给了那个星芒国的王子了。
可是衣云的心却有些沉甸甸的。
衣云忽觉有些不对劲,边关战事未休,皇上却要急着把女儿嫁出去么?
“清儿,这事为何之前未曾听你说过?”衣云疑惑地问道。
“是昨日才定下来的,雪洛恩忽然要回国了,是他向父皇请婚的。”
“清儿,你是真心喜欢那个王子么?”衣云担忧地问道。
清心娇羞地点了点头。
衣云虽说有些担心,不过,她见过两次那个雪洛恩,感觉他是个很纯真的人,并不像君凌天那般狡猾。如果,君凌天真的有什么阴谋,说不定雪洛恩不知情呢?
衣云想起初次见到雪曼罗时,她曾说过,她的哥哥迷上了清心公主。
也许那个王子是真心喜欢清心的。
两人正在说着,一个小宫女匆匆跑来,禀告道:“公主,星芒国的王子派人来送嫁礼了。”
清心一愣,没听说还有这么一道程序,也许是他们那里的风俗吧。
她带着衣云到前殿去接待。
甫入大殿,一抹意料之外的紫影映入衣云的眼帘。
衣云好似被定住了一般,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抹紫影便是君凌天。
他不是该在牢里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衣云真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挺拔俊秀地站在那里,整个人看上去超凡脱俗。
周身宛若散发着淡淡的柔光,看上去温润如风,清雅如玉。
他的眼眸如深渊一般,让人看不到底,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瞬间,衣云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似乎前几日在牢里见得是另一个人。
这是他么?难道他分身有术?还是他从牢里出来了?怎么可能呢?
在衣云的心中,总认为君凌天就算是出来了,也应是逃出来的,应是被他的那些影子侍卫从狱中劫出来的。而不是这番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望着自己。
他究竟是怎么出来的?
他竟然是出来了,并非如他所言,要在牢里被处死。
他的出现,让衣云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毫无疑问,这场意外的婚礼,便是由他导演的。
“见过公主。”君凌天向公主微微一辑。
“免礼。”清心客气地说道。
“君凌天奉王子之命,特按照星芒国的习俗送来一些嫁礼,请公主收下。”清雅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一众宫女全盯着他,均在猜测这个清雅绝逸的男子是谁?
君凌天一挥手,便有一些星芒国的侍女鱼贯而入,她们个个奇装异服,美艳绝伦,玉手中都拿着托盘,盘里放着一些珍奇之物。
映得满室的人眸子发亮,真是琳琅满目呀。
趁着那边正在摆放嫁礼,趁着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那些珍玩上时,君凌天忽然回首向衣云一笑。
那笑容如丽日般耀眼,他眸中那灼热的光让衣云一瞬间有些不能呼吸。
那笑容竟是颠倒众生的。
只有衣云看到了,他也只为衣云而笑。
但那笑容很短暂,一闪而逝,很快他便恢复了安然冷静的神色。
衣云还以为她方才看花了眼。
也许他根本就没笑,自己都那样诅咒他了,他还会对自己笑么?
蓦然身边一个星芒国的侍女撞了她一下,衣云一退,那女子慌忙伸手搀住了她。
就在这一撞一搀的瞬间,衣云的手中多了一件物事。
那侍女低下头,慌忙对衣云道歉。
衣云应道:“没关系。”
而她的手,却本能的抓紧了那物事,感觉那是一张小小的便笺。
她不认识这个侍女,这便签自然是她认识的人给的了。
毫无疑问,这是君凌天给的,难道?难道他肯帮自己了?
衣云望向君凌天,却见他根本没看她,正在指挥着那些侍女从大殿退出。
待那些侍女退走后,君凌天优雅地走到清心公主面前,深深作了一辑。
然后,便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缓缓退了出去。
他神色极是从容平静,唇边始终挂着优雅的笑,此刻的他,不像一个恶魔,而像一个君子。
经过衣云身边时,他极客气地给了他一个迷人的笑意,好似他本不认识她,他们本是初次见面一般。
君凌天的离去带来一殿的悄声议论。
议论他的优雅,他的俊美,他的迷人的笑容。
衣云可以看出那些宫女对君凌天很是仰慕。
而此刻她却无暇顾及这些,她那攥着便签的手在微微颤抖。
天湛蓝得让人心醉,好似要把人的视线永远吸附进去。
一片片白云,缥缈的不真实,好似一块块扯碎的轻纱,很轻很薄。
甬路正中,铺着大红的毯子,延伸到远方。红毯两侧,摆放着一盆盆名贵花木,此刻正芬芳吐艳,开得花团锦簇。
红毯上,伫立着送亲的人。
满目的锦衣华袍,彩衣霓裳,在丽日下华光流转。
宫廷的乐师,排着整齐的队伍,列立在甬路两侧,奏着喜庆的乐曲。
清心公主身着大红色喜袍,头罩大红色盖头,凝立红毯上。
自此,她便要去乡别国,到那陌生的国土去了。
透过大红盖头,她回望皇宫。
日光照在盖头上,除了一片璀璨的红,她什么也看不到。
那是她从小长大的皇宫,这里有她太多的悲喜,她悄悄掀开盖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殿和送亲的人,此刻竟是万分留恋不舍,泪夺眶而出。
她挥挥手,告别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但是她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
她的父皇,主持完她的婚礼,便匆匆离去,不知有何急事。最疼她的二皇兄,此刻正在边关作战。就连衣云姐姐,她也没看到。他的大哥龙非也没在,也不知是在何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