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橱柜里竟然有衣服,好几件素淡的衫裙,以白色为主,似乎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她换上干燥洁净的衣裙,趁着君凌天不在,衣云从小屋里溜出来去探望娘亲。
然而,才出门,就见一个黑衣男子匆匆走了过来。
大概是君凌天的侍卫吧,瘦削挺拔的身材,模样很俊逸,但却是一脸焦急的模样。
他走到衣云面前,施了一礼,“见过颜姑娘!”
衣云吃了一惊,很紧张地后退,“你是谁?”
“属下是主上的侍卫,请颜姑娘救救红蝶她们吧。主上,要治她们的罪,只有颜姑娘能救她们了!”
“治罪?红蝶犯了何罪?”难道?君凌天知道是红蝶推自己下水的?
“快去吧!若是晚了,就来不及了!”风行眉头紧皱,显然是焦急至极。
衣云跟随风行急急向二楼的舱房走去。
二楼,酒席已撤。
迷蒙的灯光下,君凌天面色冷峻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冷凝视着跪在下面的那些女子。
红蝶,墨云,弯月,扶柳,一字排开跪在他面前。
“说,方才是怎么回事?”君凌天问道,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几个女子面面相觑。
弯月轻声说道:“颜姑娘站在船舷边和我们说话,船蓦然剧烈摇晃,她因为端着盘子,立足不稳,便跌下去了。我们来不及救她。”
“是吗?”君凌天淡然说道,“还有你们救不了的人?”
“是真的,红蝶还拉了她一把,可惜没拉住!”扶柳怯怯说道。
君凌天眸中寒光一闪,瞥向红蝶。
她沉静地跪在那里,未发一言。
一身黑色衫裙,墨发高挽,容颜美艳,气质娇媚。
“是么?红蝶!”君凌天声音冷冽而低沉。
只有他最清楚红蝶的功夫有多高,她若是出手没有救回衣云,那就说明她根本就没打算救,而是,他黑眸一眯,恰恰相反,她是出手害她。
“是的,主上,红蝶的确出手了,不过不是救她,而是推她,很遗憾,红蝶不知道她会游水,所以才让她逃脱一死。”
红蝶抬首,凄然一笑,说道。
“红蝶,你怎么了?”
“红蝶!”
几个女子都急了。
君凌天微微一笑,笑容很灿烂,但每个人都能感到那灿烂笑容下的寒意。
船舱里的温度大概是可以养企鹅了。
底下一众人不禁浑身一颤。
君凌天仰躺在椅子上,冷声说道:“雨疾!”
君凌天身后的影子侍卫答应一声,闪身而出,影子一般,即刻出手。
那剑,闪烁着寒光,毫不留情地向红蝶身上刺去。
这一剑,并不会让红蝶致命,但绝对可以让她生不如死。
这是最重的惩罚。
衣云赶到船舱里时,正好看到这么一幕。
君凌天悠然坐在椅子上,他的侍卫,正拿着剑刺向红蝶。而红蝶,却凄然望着君凌天,毫无躲避的迹象。
“不要!”
衣云毫不犹豫扑了上去,不管如何,不能让她因她而死。
红蝶看到了衣云扑过来的身子,伸手毫不留情地抓住衣云的身子,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前。
她不是怕死,她只是要衣云死。
剑。
来势凶猛。
要收住好似不可能了。
衣云望着那闪着寒光的剑,微微一笑。就要死了么?很不甘心呢!她不明白,红蝶,为何这么做,她为何这般恨自己。
电光石火间,剑蓦然转了方向,跌落在地。
君凌天出手了。
下一刻,衣云已经在君凌天的怀抱里了。
他望着衣云,冷声说道,“谁让你来的!”
衣云从他冰冷的眸子和他颤抖的手腕,感觉到他的愤怒。
那愤怒如火般燎原,那愤怒可以毁天灭地。
“我不能让你杀她!”衣云倔强地抬首。
不管红蝶是因何原因这么希望她死,但她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年轻娇美的生命,因为她而死去。
“所以你要代她死?可是人家却是连死也不会放过你的!”君凌天瞥向红蝶,声音冷的可怕。
“为何这么做?”衣云问道。
红蝶微微一笑,她伸出手,将滑落在额前的一溜秀发拂了上去。
红蝶,美的动人。
她的一颦一笑,动人心弦,她的一举一动,勾人魂魄。
“主上!她必须死!因为她是一个祸害!”红蝶一句一字,轻柔地说道。
祸害?
这句轻柔的话却如炸雷一般,在衣云耳边炸响。
祸害!
衣云不懂,自己怎么会成为祸害?
“疯了!把她押下去,关起来!”君凌天厉声命令。
两个侍卫拖着红蝶向外走去。
“慢!”衣云追了上去,她要问清楚。
为何自己在她眼中,是一个祸害!
可是,君凌天一把抓住了她,不管她的挣扎,把她抱了下去。
船舱里,一片死寂!
衣云倚在床榻上,听着窗外哗哗的水声,她沉默了。
君凌天定定地望着衣云。
祸害!
红颜祸水!
云儿,你会是我的祸水么?
云儿,我宁愿你是我的祸水!
夜色茫茫,那船飞逝而行,驶向那未知的远方。
船,一刻不停,飞速向前。
在船上,低头,便看到白茫茫的水,抬头便看到蓝莹莹的天。
水是美的,天也是美的,但,看久了,难免会腻烦。
何况,衣云心中有了一片阴影,使她再也无法快活起来。
红蝶被关了起来,关在底舱最里面的舱房里。
衣云曾前去探望,但却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挡了回来。
衣云始终无法忘记红蝶那幽怨和愤恨的眼神,更对那句震人心弦的话无法释然。
每日里不是陪着娘亲默默思念远在边关不曾谋面的爹爹,便是站在船舷边看那无边的河水,不然便是埋在棉被里酣睡。只有睡了,才会不用再烦恼。
自从落水那晚起,君凌天忽然对衣云好了起来,他不再无理取闹,也不再戏弄她,更不会为难她了。
他常常用宠溺的眼神偷偷看着衣云,他开始温柔地呼她云儿。
但是这一切衣云只当自己看不见听不到。
她只是默默地做着身为一个丫鬟应做的事。
为他梳洗打扮,为他铺床叠被,为他端茶倒水,为他布菜倒酒,为他消愁解闷,这一切一切,衣云做得很尽心,很细致,也很心甘情愿。
君凌天的那些影子侍卫衣云不常见,因为他们总是影子一般,不该出现时是不会出现的。
她常常见到墨云,弯月和扶柳。但是她们对她很疏远,好似在刻意避着她。
衣云在甲板上吹了会儿风,下来时,正好看到弯月走了过来。
弯月朝着衣云笑了笑,笑容很温和,但也很客气,衣云知道那不是真心的笑,因为弯月的眼睛根本就没有弯。
衣云知道,她在恨自己,恨自己害了红蝶。
衣云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受害人,无缘无故被红蝶推下了河,还莫名莫妙被骂做祸害。若不是自己会游水,或许早就死了。
可为何,到头来,自己反倒成了罪人?
衣云拦住弯月,问道:“弯月!留步!”
“颜姑娘有事么?”弯月极客气地说道。
“弯月,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能否告诉我原因?”
“对不起,弯月怎会恨姑娘呢?”弯月说着,便从衣云身边飘过,向一间舱房款款走去。
衣云翩然跟上,在繁花园,她曾和弯月同屋居住,她了解弯月,她不会无缘无故恨她的。
但,在门口,弯月伸出手,拦住了她。
“颜姑娘,你还是不要进屋了,若是被主上知道,定会误会我和姑娘说了什么?”
弯月眸中满是戒备。
衣云望着弯月那不再弯弯的眸子说道:“你不是说我很像一个人么?”
弯月一惊,抬头细细端详着衣云的如花面容。
良久,才把眼前这个清丽如水的女子和一脸病容浓妆艳抹的黄颜联想在一起。
“你是……”弯月眸中闪过惊喜之色。
“不错!正是我,黄颜!”衣云颔首。
“是你,你的肤色竟变的如此白皙,就连唇也变小了,眼睛更清澈了,眉毛变细了,原来,这才是你的庐山真面目,竟比打扮起来还要美!”弯月边说便笑了起来,双眸弯弯如月。
衣云心想,那当然了,打扮就是为了更难看的。
“我可以进去了么?”衣云看着弯月依然张开的手臂问道。
“当然了!进来吧!”
衣云那日从繁花园离奇失踪,她们都很担心她,今日一见,自然很是欢喜。
“弯月,红蝶她为何如此恨我,你知道么?”衣云坐在床榻上,问道。
弯月惊异地挑眉,“难道你不知道么?”
“我怎会知道她的心思?”衣云也很惊异。
“那你可知道主上的心意么?”
“他能有什么心意?”衣云有些心虚地说道。
弯月惊异道:“难道你不知,主上喜欢你?原来你就是黄颜,终于明白,那时主上在繁花园为何点名要你去陪他。想必,那时他便喜欢你了。”
衣云听到弯月提陪客的事,想到那日君凌天让自己吻他的事,仍有些气恼。自己当时竟然不知道那是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