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向来认为,每当遇见危险时,应当挺身而出的人是她,因为她有流光陨在身上,而流光陨又本是属于沈韶轩的宝玉。
假使两个人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她利用了别人的东西,也应该做出回报。
更深层次的说起来,谢晚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是因为起初认识沈韶轩时,他还是那个口气极大,遇到麻烦找不了亲爹,就只会往后一躲的大少爷。
只是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沈韶轩学会了挡在谢晚前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谢晚会害怕真正失去沈韶轩。
苍茫宇宙,每个人背后都有一张网,纹路连接的是所有息息相关的人和物,正因如此,人们才能徘徊在一个个重要的人身边。
谢晚的人生也一样,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座孤岛。
因为睁开眼睛的第一刻,她的生命里就出现了一个少年,尤记刚开始他还是个有洁癖的公子哥儿。
却因为人命关天,不顾将谢晚邋遢而将谢晚抱在怀里。
他善待身边的人,也难怪沈家堡里的丫鬟会对他如痴如醉,他的出现和他的接纳,填满了谢晚空白虚无的人生。
他是蓝天白云,是日月星辰,是谢晚生命里必不可少的人……
流光飞舞中,沈韶轩的身影没入清澈池水里,水面通透异常,谢晚瞪大了眼睛却没能在里面寻到那双星子般明亮的眼睛。
哑然良久,谢晚怔怔望着仿佛从未波动的湖面,伸手抚上眼角,指尖触过的地方有些灼热。
谢晚难以置信地望向不远处的树荫下,问那女童:“你说的是真的?掉进这池子里就会灰飞烟灭。”
女童惋惜的点了点头:“这位小哥对你真是用心良苦……”
谢晚两耳轰鸣,彼时什么也听不清,就连自己说了些什么,她也不能肯定。
她红着眼睛直直看着那女孩,冷然道:“我不管,你一定得救他。”
当夜再提起这件事时,沈韶轩告诉谢晚:“完全是你想多了。”
事实上那个时候如果沈韶轩执意要带着谢晚过那座桥,方法应有尽有,而他之所以破罐破摔的向后倒,原因之一是他隐约相信了自己是魔,而非人。
第二个原因,说出来让谢晚差点把白眼翻到天灵盖上。
就在沈韶轩和谢晚过桥时,沈韶轩不经意间瞥见摇椅后面的一堆瓜子壳,如果不是谢晚的脸被拥在沈韶轩胸膛上,想必她一定能闻到不远处飘来的一阵香气,那是五香味的。
“所以你也不要太感动啦,觉得我英俊潇洒的话倒是可以。”最后沈韶轩是这么说的。
因此,当谢晚万念俱灰的瞪着摇椅上的女童时,绿荫下忽然响起连绵的银铃般的笑声。
谢晚眨了眨眼,站在树下的人赫然变成了宽袍广袖,一身嫣红的林栀,她笑得直不起腰:“谢晚,你也会发脾气啊!”
随后谢晚生了好一会儿的气,待气消时,沈韶轩才站在林栀身边对她伸出一只手:“别生气了,快过来。”
谢晚和沈韶轩都奇怪林栀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林栀的回答让两人见识大涨,原来仙妖之间并非你死我活。
譬如这一次林栀得知谢晚和沈韶轩有危险,是因为谢晚通过掌心朱砂施法召唤肖喻川。
然而肖喻川穿梭六界实在忙碌,所以将保护谢晚的任务散布在六界之内,谁有空或谁先抢到了任务,便可以替他办事,再得到回报。
这些回报大多和修炼有关,有时是丹药有时是法器,反正肖喻川身为上仙,别人垂涎的东西他早就玩腻了。
不过林栀只知道发布这个任务的人身份至高无上,却不知道此人是九重天上的仙君,肖喻川。
说完,林栀打趣道:“你和这个人倒是知根知底嘛,不然怎么放心让他对你引血为咒!”
谢晚不知所云的点头,却不知林栀这句话有另一层意思,说的是那粒朱砂,那是一种仙家的咒符。
创下此咒的人可以掌控拥有朱砂者的一举一动,肖喻川既可以保护谢晚,也随时可以抽空谢晚体内的一切。
末了,林栀给了沈韶轩一个符咒,火急火燎道:“哎呀,我得回去了,我锅里还炖着黄金燕窝呢!”
话音未落便已不见踪影。
林栀走后,谢晚和沈韶轩眼前的美好光景渐次化作嶙峋的山石,阴霾卷土重来,山洞里又恢复了森然的景象。
这就等于洞外的那扇门已经不复存在,所以谢晚还来不及对沈韶轩埋怨一番,那个杀人犯就重新跳进了两人的视线。
沈韶轩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林栀交给他的符咒向那男人身上一扔,一张惨白如同鬼魅的瘦骨嶙峋的脸乍地出现。
谢晚和沈韶轩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男人却惊慌片刻后,踉踉跄跄的后退两步,随即他直直的注视着没戴纱帽的谢晚,笑容阴森。
他张开嘴,口中没有牙齿,却能发出字音:“果然是你。”
渐渐的,这人的五官又变成一团模糊,不一会儿便不知不觉的离开了山洞。
谢晚和沈韶轩在寻找出路时,途径那个侍卫的尸体,这人身旁的灯笼里仍然散发缕缕微光,他的胸口拉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沈韶轩闭着眼睛在这人腰间摸索片刻,果然找到一块腰牌,这人乃学士府里的侍卫,杀他的人便是当朝大学士。
“谢国大学士是什么人?”沈韶轩把腰牌收进袖中,问道。
谢晚想都没想,顺口回答:“张纪。”
一阵缄默之后,沈韶轩语气迫切的问她:“阿晚,你怎么知道?”
谢晚自己也吃了一惊,只觉得脑海急速运转,整个世界似乎天旋地转,每一个转动的场景都压迫着她的神经。
思索未果,谢晚和沈韶轩却忽然想起上这山洞的初衷。
找到小白的时候,它正埋头在一片杂草之间,说来也怪,这么一个阴暗潮湿的洞府里居然长了一堆密集的杂草。
谢晚凶神恶煞的走过去,却见小白懵懂抬头,嘴里叼着一根羽毛。
沈韶轩噗嗤一声,本想嘲笑小白改善伙食了,没想到那片羽毛却骤然金光绽放,旋即整个山洞的石壁上长满粉嫩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