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见谢晚笑容意味深长,连忙问道:“这些年来公主过的怎么样?在宫外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大千世界,鱼龙混杂,我在宫外原本是有很多委屈要受的,不过……”说到这里,谢晚顿了顿。
她的后话和沈韶轩有关,宫外不如皇宫里规矩繁多,况且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无规矩不成方圆,照理说她本该尝遍人间冷暖。
可是离宫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却说不上自己哪里委屈。
因为每当她感到委屈的时候,沈韶轩总是会以各种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所有的祸事都是有他在身边才能得以平息。
“公主,不过什么?”水仙听得入迷,追问道。
谢晚抿着嘴唇笑了笑,躺在摇椅上眺望一碧如洗的蓝天:“不过我运气好,所以说起来过的也不算太糟。”
水仙咬着下唇笑起来:“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走到哪里运气都不会差的。”
流光飞舞,午后的阳光下吹过一阵凉风。
谢晚悠闲地枕着自己的胳膊,耳畔是水仙怯怯的声音:“公主,我在宫里常常看见您和一位公子,这位公子可是公主您的心上人?”
“这……”谢晚踌躇片刻,“应当不算是吧,只是亲密的朋友。”
话毕,谢晚讶然自己方才为何踌躇,她和肖喻川早已有约定在先,从前亦是想好了绝不会负了故人。
如今回答起这样的问题还有所迟疑,谢晚不禁十分惭愧。
正因谢晚思绪混乱,因此并未注意到水仙脸上稍纵即逝的恻然。水仙记得从前谢晚倾慕一位公子,后来似乎被这人重伤。
如今有沈韶轩这样的好男儿就在谢晚身边,谢晚竟也不把他看在眼里,想必多半是因为从前的那个人。
但至于那人到底是谁,水仙作为一个丫鬟,自然也不全然知晓,就连她所得知的极少的信息,都是凭借自己的机灵察觉到的。
片刻,只听水仙的笑声十分清脆,如融化的冰雪:“既是公主的朋友,那么奴婢仰慕这位公子,公主可千万不要怪罪啊!”
谢晚目光呆滞,短暂的张目对日之后,只觉得自己快瞎了。
收回目光看向水仙时,那张俏皮的脸变成一团模糊不清的深蓝色光点,谢晚问她:“你只是见过他几面而已,何以仰慕他?”
水仙低下头,两颊卷上红霞:“那位公子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他身为宫里的贵客,但从不轻贱我们这些奴才,就连看见奴婢我,他也会淡淡莞尔……”
好一个不泡妞就会死的沈韶轩!谢晚咬牙切齿。
“公主,这位公子姓什么叫什么呀?奴婢可不可以为他绣一个香囊?”水仙眨着天真无邪的眼睛,笑容一尘不染。
谢晚几乎脱口而出:“不可以!”
然而想了一想,还是道:“他呀,他叫沈韶轩……”
只说了一个名字,水仙便闭上双眼一脸陶醉,自顾自的轻声念道:“沈韶轩,韶轩,沈公子,这名字真好听!”
谢晚这才骤然间想起,从前这个水仙便是重楼宫里最花痴的一个宫女,如今往日再现,谢晚真想掐死她啊!
“咳咳,你还是别绣什么东西给他了,他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其实花心得很,你都不知道他在穆国有几个老婆!”
谢晚抹黑沈韶轩完全是心血来潮,这么做倒也是有原因的,虽然说不上来归根结底为什么,但是谢晚就是不想让水仙给沈韶轩绣香囊!
果然,水仙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如遭遇晴天霹雳,顿时脸色阴沉,不一会儿,她再一次在谢晚跟前哭得声嘶力竭。
“公主!沈公子他怎么可以是这种人?呜呜……”
罪过啊罪过,谢晚悄悄擦了一把汗,暗淡:“还好这里不是穆国啊!我瞎说什么居然都有人信!”
“好了节哀吧。”谢晚起身拍了拍水仙的肩膀,“盛夏时节天干物燥,水仙啊,你去帮我领些冰块回宫吧!”
谢晚这才摆脱了还没恋爱就已经失恋了的水仙。
水仙出门不久之后,谢晚好不容易偷得清闲,正打算躲回屋里,待会水仙回来她便装睡。
才走了一步,眼角的余光便瞥见自石拱门前碎步走来的阑珊。
她与肖喻川一样,向来可以把白色驾驭得完美妥帖。
谢晚想,肖喻川是天界仙君,阑珊既是他的师妹,那么一定也是一位神女了,可想而知为何她走到哪里都像一幅定格的绝美画卷。
阑珊越走越近,谢晚收回痴呆的目光,唇畔扬起一抹微笑道:“阑珊姑娘,进屋喝杯茶吧?”
这句寒暄的话语,谢晚其实思索了许久。
自从那****在阑珊面前像白痴一样说了“欢迎欢迎”这四个字之后,她便万分的悔恨。
面对肖喻川和阑珊这样的高人,诚然不能总是表现得像个智力有障碍的傻瓜。
所以谢晚在脑海里清空了类似“阑珊姑娘,你怎么来了?”这样的蠢话,才终于顺利的开了腔。
阑珊微微而笑,躬了躬身道:“有劳公主殿下了。”
谢晚干笑着回答她:“阑珊姑娘客气了,其实你不必叫我公主的,你既然是肖大哥的师妹,就随他叫我小晚吧!”
阑珊倒也大方:“那么私底下我就唤你小晚。”
谢晚欣然同意了。
“我总是听师兄提起你,原本早就该单独来找你聊聊天,只可惜我久病缠身,出门便是麻烦。”
阑珊在谢晚的临座,原本这番话略显矫情,可是她语气中的失落和脸上浮出的凄楚,却让谢晚对她有些同情。
“阑珊姑娘和肖大哥一样,是与我们不同的人,姑娘的病想必我也不会听说过,只是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千万别跟我客气,肖大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谢晚不知,她的这一番话在阑珊听起来,实在是如同杀猪刀一样狠狠插在心里。
不一会儿,门槛处卷过白色衣摆的一角,肖喻川才走进屋里,阑珊手里的杯子霍然摔落在地上,随即屋里响起剧烈的咳嗽声。
肖喻川大步流星,径直走到虚弱得如同一片纸屑的阑珊身边,一只修长的手轻车熟路地轻拍阑珊的后背。
他声音极轻,眼里的怜惜却呼之欲出:“阑珊,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