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谢晚语气坚定,却不曾留意到肖喻川紧绷的唇角终于放松,他阅历极深,自然不会喜怒皆形于色,轻易让人发现他的变化。
末了,肖喻川也只是波澜不惊的点头:“幽兰之事无须声张,我自会处理妥当,宫外危险,你好好留在宫中不要出门,我先去找小白。”
谢晚傻乎乎的点头,又傻乎乎的望着肖喻川风驰电掣的离开。
肖喻川说走就走,留下谢晚对着一地兰花发了一会儿呆,少顷蹲在地上,摘下一片兰草的叶子。
这个举动诚然是不太文明,不过谢晚此刻心乱得很,脸色亦是红透了,不必用手背试探也能感受到两颊的灼热。
谢晚把那片细长的兰叶掐成了很多截,破碎的兰草一段一段落在谢晚脚下,风一吹过,又不留痕迹的消失无踪。
肖喻川已经走远,可是他说过的话却如一滴灼灼的泪,落在谢晚心间,呼吸时会痛,屏住呼吸仍然很痛。
既然从前她曾经说过要与肖喻川天涯海角矢志不渝,那么当初她一定是爱肖喻川爱得极深。
可是深沉无上的爱,她为何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呢?
谢晚很是自责,觉得肖喻川等她多年,而她连最简单的记忆都找不回来,委实亏欠肖喻川的一片痴深。
她也诚然可以下定决心对肖喻川不离不弃,然而不知心头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她就是静不下心来,也无法想象自己嫁给肖喻川的模样。
正是心烦意乱到要抓头发的地步,视线里却忽然多出一双洁白的女鞋,谢晚顺着那双脚往上看,居高临下睥睨她的人是阑珊。
感情之外的事情,谢晚向来头脑清醒。
因此借助自己明亮异常的双眼,准确无误的捕捉到阑珊眸底藏着的一丝不悦时,谢晚便迅速站起身来,平视阑珊桃花似的眼睛。
两人缄默对视已有些时间,谢晚本想说些什么,却被阑珊那道疏离的目光堵住了嗓子,开不了口。
这一过程中,谢晚还在心里鄙夷了一番:“眼神伪装得漏洞百出,既然不想装,何必还要戴着面具示人呢?”
想必阑珊已经听出谢晚的心声,故而开口时凉凉的一笑:“小晚,你一定也知道我喜欢师兄。”
谢晚毫不避讳的点头:“你似乎从来没有掩饰过。”
“我一直身染怪病,师兄为了救我而赴汤蹈火,我当然爱慕于他,全世界只有他能够保护我呵护我,纵然你与他有一段过往,他也不会为了你而舍弃我。”阑珊语调平平,听起来不是为吵架而来。
不过这番话已经让谢晚极为不满,她却不依不饶的补充道:“我与师兄相知相识数百年之久,彼此早已不能割舍……”
谢晚念在阑珊是个患病之人,才好言好语:“阑珊姑娘,你不必忧心,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都是肖大哥自己做主,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左右他的想法的。”
“我担心的并非是你,只怕师兄对你越陷越深,你只是一介凡人,而师兄是天界的上仙,普渡众生,高高在上。”
阑珊说:“你执意要和师兄在一起,便是阻了师兄的前程,他这一生是要守护苍生,守护天道的,就连天帝都极为看重于他……”
阑珊说的这些话倒是有好几分的真心,在目睹肖喻川一次又一次对谢晚言笑之后,她终于有些担心,所爱隔山海,山海并非不可平!
如今肖喻川对谢晚动心,终有一天他会越陷越深。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的亏欠又算什么?他不可能因为对阑珊的亏欠而留在阑珊身边一辈子。
阑珊到底是低估了肖喻川对她的爱。
不过谢晚自然是不明白这其中的瓜葛,只是被阑珊这般诋毁,令她完全失去了耐心。
谢晚根本顾不上阑珊是肖喻川的什么人,虽然算不上失去理智,但语气也是冰冷:“阑珊姑娘,我想你误会了。”
“并非是我一心要跟随肖大哥,关于我与肖大哥的过往,我至今也一无所知,只是倘若那些过往的确存在,肖大哥需要我陪在他身边,我一定不会拒绝。”
谢晚柳眉倒竖:“至于你认为我会拖肖大哥的后腿,这种说法是很伤人自尊的,我谢晚从来不会强人所难,要是肖大哥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也不会死缠烂打。”
“最后,既然你这么喜欢肖大哥,倘若你有办法让他喜欢上你,我也会真心的祝福你和他,所以你和我说这些是没用的!”
论言谈,柔弱的阑珊当然比不上身经百战的谢晚。
谢晚说完那番话后,阑珊凄然垂眸,苍白的脸上略微抽搐:“我何尝不想试一试,可是小晚你明白吗?我已经拖累了师兄这么多年,不想再为他增加任何负担。”
眼风落到阑珊憔悴的脸庞,谢晚硬生生的把“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来烦我干什么”这句话换成了:“我懂。”
“我无意阻拦你和师兄,只是我喜欢他,从来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也不会收回我的感情。”阑珊面露潸然。
谢晚点头:“无妨的,你喜欢多久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谢晚说罢转身要走,却在萋萋芳草旁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来得突然,就连阑珊也是猛地瞧见这道人影。
夜色中的男子相貌堂堂,身披巨大的黑色斗篷,花白的头发半披着,容颜仍旧是青春俊朗的模样。
这个人谢晚不认识,对于沈韶轩来说却是熟稔得很,来者是风拓。
自从发现流光陨的存在之后,风拓无时无刻不揪心着这块仙石的去向,在他看来,谢晚只是一个凡人,流光陨被她拥有实在太可惜。
要不是沈韶轩多次阻拦,早在第一次见到谢晚时,风拓就杀了谢晚,夺得流光陨了。
这一夜风拓深思熟虑,决定偷偷动一回手,于是出现在谢晚面前。
“什么人?”谢晚察觉来者不善,向阑珊的方向退了几步。
却是阑珊面不改色,沉声道:“你是魔族人?”
风拓的黑色斗篷里灌满了风,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不错,此事与你无关,我劝你尽快离开,我无心惊扰天界的人。”
谢晚死也想不到,阑珊果真就这样离开了!一句话也没有嘱咐,一个交汇的眼神都没有,就那样离开了!
她转身时衣袂飘飘,背影依旧镇静从容,神情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仿佛根本不认识谢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