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大殿里,珺绾冷冷注视着眼前那张傻气而充满善意的脸,问他:“我把宫门锁了,你如何进来的?”
肖喻川挠了挠头发,回身指着那堵高墙,他是翻墙进来的。
珺绾有些眩晕,一时之间竟不知拿他如何是好。只是看见他如今卑贱如草芥,险些真的为他痛心,险些忘记曾经的他非要让沈韶轩死。
好在珺绾没有忘记,也永远都忘记不了。
她扭头走进寝屋,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给肖喻川:“既然你非要赖在这里,就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肖喻川对着她决绝的背影张了张嘴,约莫是找不出可以说出口的话,所以嘴角向下一弯,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无声的哭了起来。
珺绾吐了一口气,在心里问他:“肖喻川,你还记得吗?很久以前我也是这样,在你面前哭得无比狼狈。”
当夜,殿内安静得出奇,周遭的气息也分外凉薄,珺绾有些失眠。
她从榻上起身,拿出明灵鉴,奇怪的是自从上次传音给琼华以后,琼华居然没有给她任何答复,此时也不在明灵鉴旁边。
莫不是天宫中出了什么事?珺绾不由惴惴不安。
翌日清晨,晨曦微露,橙黄色的光辉从窗外泻进殿内,零落在肖喻川惨白的脸上。他蜷缩在地上,闭着眼睛眉头紧皱。
珺绾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手背立时袭来一阵滚烫。
神志不清的肖喻川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地抓住珺绾的手,珺绾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原本是想趁他气若游丝,将他彻底扔出去。
只是殿外隐约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来,随着微风飘进来的,还有一阵淡淡的茉香味。这是凌骁的脚步,珺绾认得。
闻声,珺绾竟没有推开肖喻川,反倒是扶肖喻川起来,施法替他抚平脸上的疮疤,还他最初的清秀容颜。
肖喻川昏昏沉沉地靠在珺绾肩上,吃力地扬起嘴角:“小晚,我就知道你对我好。”
这时,凌骁已经落步大殿之中,他是偷偷来见珺绾一面,却正好撞见这样一幕,差点气得吐血。
“你放开他!”不一会儿,凌骁低沉的嗓音自空旷的殿内响起。
珺绾佯装惊讶地回头看他:“帝尊今日如何有空过来一趟?”
“我让你放开他!”凌骁不怒自威,咬字颇重地重复一遍。
珺绾敛眸望着沉沉睡去的肖喻川,不理睬凌骁的话,把肖喻川扶起来准备送进房里,却被凌骁抓着胳膊拦了下来。
“珺绾,你的脑子都被猪吃掉了吗?”凌骁恶狠狠地横着她,“你不是说过,你对他根本没有牵挂吗?”
看见他大动干戈,珺绾倒有些窃喜。
自从莫书提点之后,珺绾便决心振作起来,与凌骁重下那一盘残局。只是凌骁骗她在先,为了做足戏,她只能一本正经地骗凌骁一次。
这也是以毒攻毒,让上官云霓在暴风雨来临前夕,以为珺绾和凌骁果真恩断义绝,到时上官云霓才能体会到一落千丈的滋味。
珺绾乃是记仇之人,除此之外,她也是为了惩罚先前凌骁竟在她面前假装失忆!
于是珺绾理直气壮地看着凌骁,冷然道:“我们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对你说过的话自然也不一样。”
凌骁眼里布满血丝,缓缓松开手掌,眼睁睁地看着珺绾把肖喻川扶进房里,他的心却在默默滴血。
他分明承诺过她,往后不再与她纠缠不清,可是亲眼看着她对着伤害过自己的男人这般沉沦,他便心如刀割。
许久,珺绾重新站在凌骁眼前,不冷不热的目光巡到他脸上:“言归正传,你来做什么?”
凌骁恨恨地白了她一眼,已经怒到说不出话来。
他把袖袍中的礼盒掷在桌上:“这是给莫书的题字,你出宫给他。”
珺绾把礼盒收好,转身时被凌骁猛地拽入怀中,他狠狠地抱着她,仿佛穷凶极恶的猛兽,目光里散发出凶狠的光。
“你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吗?”他在珺绾耳畔低吼,“你入宫前我曾告诉过你,若是做我的女人,从此你只能忠于我一人!”
“凌骁,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了!”珺绾沉声打断他。
凌骁却越发情绪激动:“你仍然是我的女人,只要我不曾允许,你都是我的!所以我不准你多看他一眼!”
珺绾被他紧紧拥着,始终不动声色,像根木头似的挺立在他怀中,唯有涩然的嗓音低低响起:“你高兴怎样就怎样吧!”
此话一出,凌骁更加被她所激怒,松开怀抱怒发冲冠地坐在桌案边,黑着脸一言不发。
不过珺绾还是捕捉到他由于气极而略微颤抖的双肩,不由想笑。
珺绾终归是忍住了笑,也板着脸问他:“题字我已经收下了,你为何还不走?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你有什么好留恋的?”
孰料凌骁会“噌”一声站起来,揽住珺绾的腰,低头深深吻住她的唇。他气息急促,吻得十分用力。
末了,他松开珺绾,赌气一般转过头说:“这里有你!”
珺绾还是白了他一眼:“可是我不一定想看见你!”
凌骁终于发怒,为了防止自己情绪失控错手伤了珺绾,他开始在大殿内大步踱来踱去,像个孩子。
良久,他才顿住脚步,压着怒气对珺绾说:“够了啊!我最多只能忍你到这里了,你如果再胡闹,我真的会发脾气的!”
珺绾靠在椅子上,抬起眼皮觑他一眼:“你不是正在发脾气吗?”
凌骁在珺绾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抬起桌案上的杯盏猛地灌下一口茶:“你怪我,要跟我冷战可以,但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可以!”
珺绾凉凉的目光落在他涨红的脸上,云淡风轻地告诉他:“你应该拿一个新茶杯饮茶的,你手里这杯茶,那傻子喝过。”
闻言,凌骁顿时面如死灰。珺绾从他脸上的纠结可以看出,他定是希望可以将咽进腹中的茶水一口吐出来。
可是这个举动说难不难,说简单又会让他更想吐。
最后他气得浑身发抖,嗫嚅着嘴唇对珺绾恨声说:“我真的生气了,你怎么可以让一个卑贱的奴才用杯盏喝茶!”
“而且我举杯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珺绾也很无辜:“谁让你动作那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