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钟罩破碎的一刹那,耀眼的金光迸射出来,刺得人睁不开眼。而冥渊被金光一闪,跌进了无边的黑暗。
空旷中传来干宝的声声呼唤:“冥渊!……停下,冥渊!……停下,冥渊,不要……不要……”
干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虚无而缥缈。此处竟然是干宝的意识。
里面布满了干宝的哭,干宝的笑,干宝的所思所想,干宝的一切。
冥渊看到前一世干宝收到自己送的铠甲和银枪时的欣喜;看到她因龙洛儿吃味时的小心思;看到因担心潜入西戎大营的自己而和魔天达成的交易;看到她饮下魔天送来的剧毒,孤独等死的绝望;看到她为救自己而精心布下的局;看到她被信任的人出卖时的打击;看到她独自在冥府等待时的孤寂;看到她遭人陷害在望乡台上望见自己和龙洛儿大婚时的痛楚;看到她跳下轮回道时的决绝;看到在母亲去世时的无助;看到她独自一人艰难生存的凄苦;看到她绝情蛊毒发时的疼痛和屈辱;看到她为了让自己安心而瞒着所有人偷偷开心解毒时的决然;更看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冥渊看得热泪盈眶。
前一世的自己,未曾守护好她;这一世的自己,也没能护她无虞。
纠葛牵绊了两世,干宝对自己却从未改过初衷,这大概是世间最深的情了吧?不求朝朝暮暮,只愿今生安好。
而自己回赠她的又是什么?
和别的女人走太近,让她嫉妒得发疯;因别的女人被敌军所俘,导致她命丧黄泉;更因为心中有了自己,而备受绝情蛊毒的煎熬。
可这个女人,却把这一切偷偷咽下,默默地守护着这份感情,她那柔弱的身躯却让爱情的天平重重倾斜。只要自己稍微回应一点她的感情,她就雀跃地如同得到糖果的孩子。
登上冥王之位这许多年,冥渊自以为早已看透了生死,参破了红尘,可他却独独在“情”这一字上摔了个大跟头。
他一直以为爱一个人,就是长长久久的陪伴;就是生死相许;就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可如今,他却懂了,爱是不需要言语的,爱也不是非在一起不可的。爱是一种守护,是一种祝愿,是给她自由,是让她更美好。
这么久以来,他却一直打着爱的旗号,自私把干宝困在自己身边。总是自己在心里为彼此勾画美好的未来,却从未真正为干宝做过什么。
相反,干宝的做法,却让他无言以对。
心绪起伏间,干宝的意识突然有些涣散,她似乎状态很不好。
“干宝,莫怕,一切都要结束了!”冥渊稳了稳心智,对着这片黑暗柔声安慰。话一出口,干宝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安慰,人也平静了许多。
最后再望一眼这虚无的空间,冥渊暗暗告诉自己:即便以后这里没了自己的身影,能来过,此生他已无憾了。
冥渊不顾自己身负重伤,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词……他在施静心诀,他在销毁干宝关于他的一切记忆,他要除掉让干宝痛苦的源头!
干宝似乎意识到冥渊在做什么。她有些惊慌失措:“冥渊,你在做什么?”
纵然冥渊心潮澎湃,但他并没有理会干宝,依旧毅然决然地做自己已经决定的事情。
“你在做什么?住手!你给我住手!”干宝开始大喊大叫,情绪的起伏,使得她的意识动荡得厉害。冥渊犹如海上的一叶扁舟,摇摆不定。
“冥渊,求求你,不要,不要这么做!”干宝开始祈求,开始哭诉,可冥渊却无动于衷!
“冥渊,我不能忘了你,我不要忘了你!冥渊求求你,求求你住手。你这样对我不公平,对我不公平啊!”冥渊无言,他的眼角已经湿润,两行热泪顺着面颊流下,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干宝的意识中关于冥渊的部分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可她还在拼命挣扎,汹涌澎湃的意识犹如海上的暴风雨,颠得冥渊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即便如此,他手下也无半分留情。干宝的意识还在叫嚣:“我恨你!我恨你!我……爱……你……冥渊!”
风急浪大的海面突然归于平静!一切都归零!一切又回到了当初!冥渊低着头,沉默不语。许久,许久,他缓缓抬起头,扫了一眼四周!
这里,很快会被新的人和事填满,很快会有新一轮的喜怒哀乐,很快会成为别人的家!可这里,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神龙之魂即将苏醒,到时候一个全新的干宝,一个充满了力量的干宝将会出现在大家面前。没有自己,她只会生活得更好!
“我终于,为你付出了一次!”冥渊扯出一抹灿烂地笑容!被泪水打湿的笑容,或许更动人心,干宝的意识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哼!无知小儿,居然妄图阻挡为夫的大业?可笑不自量!”张天师扬起手中的拂尘对着干宝面门扫去。
“老匹夫,你动她一下试试?”赤龙还未来得及出手,步摇却率先跳了出去。拂尘荡起的灵力,犹如刀刃一般锋利,步摇身上半分功夫没有,若被灵力伤着,非得灰飞烟灭不可。赤龙立刻现出原形,巨大的龙尾立刻把步摇卷了起来。
可在这乾坤之境中,他的行为受到限制,龙尾未来得及收回来,尾巴尖被张天师的灵力生生削掉了。残余的灵力向着干宝面门打去。
“不要!”不要尖叫起来!
赤龙心痛地捂上了步摇的眼睛。
伴随着干宝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龙啸突然从众人头顶传来。其声之响,震得周遭空气激荡,把众人掀翻在地……神龙苏醒了!
冥渊跟随着神龙之魂冲出了干宝的意识,重重跌落在地。他未来得及从地上爬起,便向着干宝所在的高台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一眼,饱含万千中情谊,似是诀别,又夹杂着不舍,更有深深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