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夜色却是暗涌不断,各方的势力在暗中筹划着,交锋着。
处理完一干琐事的红嬷嬷刚进玉乾殿便是被今夜当值的小宫女拉住了袖子,她凑近红嬷嬷悄声咬着耳朵:“嬷嬷您可小心些,太皇太后娘娘正在气头上。”
红嬷嬷心中诧异,她这一整日大半天都在宫中四处奔波,也没来的及听手下人的汇报,她还真不知太皇太后娘娘是怎么了,她离开之前还是一切正常过的。
这大半日的功夫能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红嬷嬷对那宫女的提醒有些不以为意。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是准备进殿与王太后汇报这一日来的工作。
“见过……”红嬷嬷刚刚进去,行礼的话还未曾说完便被一个突然摔过来的茶盏打断了。
“王红,哀家这些年可曾亏待与你?”红嬷嬷纳闷之际却是听到了王太后隐着怒火的质问声。
红嬷嬷“噗通”一声便是跪倒在地,她没有急于回答,脑海之中飞快的过滤着今日发生的一点一滴。她得先知道王太后因何生气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否则胡乱开口只能是火上浇油。
可是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究竟是何缘由,莫非是李潜大人那里出了什么事?还是有人在王太后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
“娘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对奴婢来说,您就算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了。若没有娘娘,奴婢哪能有今天。”红嬷嬷一边大声说着,一边重重的磕着头。
“那哀家便给你个解释的机会,今日珩儿跟着你去了长乐宫,还见了那个小贱人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哀家看你是仗着哀家的信任愈发的有恃无恐,现在是什么事都敢自作主张了。”
红嬷嬷一听王太后的话,背后冷汗连连。她跪伏在地上,膝行至王太后身边,拽着王太后的衣摆哭喊着:“娘娘您这可是冤枉奴婢了,奴婢跟着您这么多年,奴婢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
“您怎能信了旁人的话,那是离间啊。奴婢对您一片赤诚之心,您难道看不到吗?”
红嬷嬷一边哭喊着,心却是愈发的沉了下去。她最近实在是太过于放松警惕了,以至于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如今落得如此被动的境地。
偏偏王太后所说的都是确实发生的事情,是她将南景珩带去了长乐宫,是她给了南景珩与顾研华见面交谈的机会。她百口莫辩,跟别说解释了。
既然解释不清,她索性不再解释,直接打起了感情牌。感情牌不就是红嬷嬷最大的依仗,当年王太后不受宠的时候,是她,也只有她一直不离不弃的跟着王太后,跟着她从妃嫔熬到皇后,又熬到太后。
“当年那般艰难,奴婢都未曾背叛过您,现在都熬过来了,奴婢怎会做那等蠢事惹您生厌……”
听着红嬷嬷的哭诉,王太后像是想起来当年的事情,脸色也是渐渐有了缓和的趋势。红嬷嬷算得上是这深宫之中她最为信任的人了,她原本也不太相信红嬷嬷会背着她做一些不利于她的事。
她们早就是一艘船上的人,本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是红嬷嬷背叛她,那她真的就是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了。
王太后今日里情绪都是有些不稳定,所以也失了平日里的冷静理智,有些被别人带着情绪走。此时的她渐渐冷静下来,也是慢慢想通了关键之处。
她一直都是知道红嬷嬷与雨落他们之间的冲突的,她也乐于见的他们争斗,免得一家独大威胁到她,所以从未出面制止过。
“那你便说说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先前她却是过于偏听偏信了,不过能借此敲打敲打红嬷嬷也是极为不错的。
红嬷嬷见王太后被她的感情牌打动,她赶紧收拾好情绪一五一十的汇报着今日的事情:“今日奴婢奉命领着那书生去司礼监领赏,半道上却是遇到了睿亲王,睿亲王与那书生相谈甚欢便跟随要一起去司礼监。”
“再后来睿亲王便跟随着一起去了长乐宫,奴婢不敢违抗睿亲王的命令,便带着王爷一起去了。”
王太后听了红嬷嬷的汇报,眉头却是愈发的皱了起来,她相信红嬷嬷是不会骗她的,这点最起码的信任还是有的。可若是真的这样,莫非珩儿真的对北齐来的那个丫头有意思?
这断断不行,先前想着的不过是让珩儿给那个丫头点甜头,怀柔一番,莫要逼得她狗急跳墙,可是现在这情况却是有些出乎王太后的意料了。
她从来知道自家儿子的性子,骄傲自负,莫说是女人,便是这皇室之中青年才俊都不一定有几个是珩儿能入得了眼的。这也是王太后骄傲自豪又甚是担忧烦心的一点。
现在南景珩不仅是对着一个异国来的丫头如此不同,而且对着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书生又是相谈甚欢,莫非是自家儿子转性了?还是这两人真的有什么超于常人之处?
王太后轻捻着从腕上退到手中的佛珠,心中不断思索着。看来是需要亲自见见那个书生了,还有顾研华,自己这段时间倒真的是有些忽略她了,平白的小瞧了她。
红嬷嬷跪在地上偷眼打量着王太后的神情,见着她一脸的深思,终于是放下心来。看来王太后是听进去她所说的话,这一坎算是勉强度了过去。
紧接着,红嬷嬷眼中也是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敢在王太后面前搬弄她的口舌,当真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自己得了几分王太后的赏识信任,便能踩在她头上了吗。
真是可笑,她跟着王太后所经历的,以及她对王太后的了解之深,是她们那些后来之人远远无法体会到的。
红嬷嬷这边暗中自得之际,王太后却是从自己的思绪之中走了出来,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红嬷嬷,心头没来由的闪过一丝不满。
当真是对红嬷嬷太过于纵容了些,以至于她愈发的自作主张了起来。王太后需要的是一批听话忠心、办事利索的手下,而不是一些事事反对她总是自作主张的谋士。
而此时的红嬷嬷正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王太后的不满。
裂痕,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促成的。
红嬷嬷原本预备着伺候王太后更衣,王太后却是开口道:“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把裘儿唤来服侍哀家便是了。”
正沉浸在自己心思之中的红嬷嬷失去了平日里敏锐的直觉,她单纯的以为王太后这句话是在体贴她,却忽略了王太后语气之中的疏远之意。
次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的时候,似乎是卡好了时辰一般,顾研华已是从熟睡之中醒来。
她坐起身,看着窗外还不甚明朗的天色,心中一片平和。久违了的春光,久违了新鲜空气,久违了的外界,一抹笑意自嘴角攀升而上。
不管那些繁杂的关系,复杂的目的,此时此刻她只知道,她将有机会离开这间华丽的囚笼,她将有机会再一次亲临外界的自由。
她有些想不通为何王太后竟是这般轻易的便答应了她的要求,是因为顾虑她肚中的孩子吗,顾研华能想出的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突然她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昨晚她歇的早,竟是忘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她要见那个叫“惜楚”的宫女,这次会面很有可能会决定她未来的命运。
顾研华不相信这个叫“惜楚”的宫女真的就只是在长乐宫中服侍的普通宫女,她要见她,这将是她来南国之后有所改变的最大的契机。
顾研华没有急着传唤宫女洗漱更衣,她抱着锦被呆呆的坐在床榻上,理顺着自己的思路。今日她便能出去了,可是出去做什么呢。
她相信自己此举应该已经成功的转移了王太后等人的注意力,接下来她们更多的应该会提防她与南景珩之间的关系。很有可能继续更严格的囚禁她,或者将南景珩调远,调到接触不到她的地方。
顾研华心中冷笑,曾几何时她还将南景珩看作是这南国之中的救赎的希望,现在也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短短几月的功夫,她变得太多太多了。
或许今天出去便只是单纯的看看风景吧,顺带熟悉一下这南国皇宫之中的种种。很多事情,不能急于一时。
顾研华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发呆,她喊来殿外当值的宫女准备洗漱起床。
进来的宫女之中,为首的一人刚进来便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顾研华心中有些诧异,但并未急于开口。
那宫女见顾研华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率先开口道:“奴婢惜楚特来此向娘娘请罪。”
“哦?你何罪之有?”顾研华挑挑眉,大清早的便是有人主动来请罪吗,真是稀奇。咦,等等,惜楚,这名字好生耳熟,是惜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