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就这般沉默的看着他们几人从殿中走出去,从始至终,南景珩都未曾与她讲过一句话,甚至一个询问的眼神都没有。
看来,这个北齐来的丫头当真留不得……
王太后端坐在高台之上,嘴唇微抿,辨不出喜怒。然后跪在大殿之中的众人却分明感觉到这殿中的气氛分明是愈发的诡异了起来。
王太后示意前面站着的太监总管继续今天的寿宴,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今天的计划。无论发生了什么,她今天安排的都必须进行下去。
太监总管收到了授意,便依旧如故的拖着长腔开始了先前的歌功颂德,殿中的众人仍是一副虔诚受教的样子,可是究竟都怀着怎样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随后王太后终究是放心不下,她招招手示意华嬷嬷跟过来,然后对着她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华嬷嬷点点头便是领命而去。
却话说,偏殿之中的顾研华此时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乘坐着一叶小扁舟在无边无际汹涌澎湃的大海之中航行,随随便便的一个小浪头便能将她整个人都是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呼喊着,她求救着,可是天地苍茫一片,哪有人会理会她是死是活。
她的心愈发的沉了下去,在这茫茫一片之中,她看不到丝毫的希望。可是突然,似乎有一大片温暖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帮她抵御着外界的一切风雨。
终于得救了吗……
顾研华喃喃着,眼角却是滑下了晶莹的泪珠。
此时的王太医正认真的为顾研华把着脉,芸香等女眷也是焦急的候在一旁,而南景珩则是在帷幔外面等着消息。
只见王太医把着脉,表情却是不断变换着,眉头一遍一遍的皱起舒展开,皱起舒展开,似乎遇到了什么让他甚是疑惑的事情一样。
待得王太医终于是将把脉的手收回,芸香已是忍不住凑了过去,急急的开口问道:“王大人,太后娘娘可怎样了?”
王太医摇摇头,芸香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太后娘娘这病当真是怪哉,若说脉象并无不妥之处,可人却是昏迷着未曾醒过来。”
“许是忧思过甚,心事郁结太多,背井离乡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怀有身孕原本身子就虚了些,”王太医一板一眼的说着,可说到一半却是被帷幕外的声音打断。
“你且直接说要怎么做?!”帷幕外的南景珩早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此时再听到太医不紧不慢的分析着,他心中更是不耐,直接开口打断了。
王太医一听到南景珩的声音,哪里还敢造次,他连忙恭敬的开口:“回睿亲王的话,微臣便先为太后娘娘开些熨帖稳妥为主的安胎药,只不过日后太后娘娘定当好好休养一番,当时刻保持心情上的舒畅,多到外面走走为妙。”
芸香感激的从王太医手中接过那药方,连连的道着谢。而王太医却是向着南景珩行礼便是匆匆离去,他可不想招惹这个煞星。
“这个女人,心中究竟是藏着多少事,竟是……唉……”南景珩攥起拳头,紧紧盯着帷幕之后隐隐约约的人影,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南景珩想的太过入神,竟是未曾注意到,华嬷嬷不知何时竟是到了他身边。很显然,看华嬷嬷的样子,先前太医的话她应该也是听到了的。
“见过睿亲王,太皇太后娘娘派奴婢来请您回去继续参加寿宴。”
南景珩听了华嬷嬷的话,下意识的便想开口拒绝,他回想起顾研华先前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色,他总觉得此次顾研华的晕倒甚是反常,或许是奸人所害也说不定。
可是同样的,他与顾研华的关系也不能再近下去了,以他对王太后的理解,只怕今日的行为已经触怒到她了。
“唉……”南景珩心中低叹一声,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他回过头望了一眼顾研华所在的床榻,然后转身便是跟着华嬷嬷离去。
南景珩回到殿中,那太监总管的诵读还在继续着,他心不在焉的听着那冗长无趣的歌功颂德的话。他知道重头戏不在这里,即便王太后的计划从来都不会说与他听,可是出于天生的对于政治的敏感,他有预感。
今日的寿宴,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至此,吾辈更当继承先帝遗志,整顿内政,扩充疆土,百姓安居乐业,朝堂政治清明,以此振兴我南国。悠悠南国,必当国祚绵长,长盛不衰!”
不得不说,太监总管最后几句倒是喊得颇为的震动人心。
“诸位请起——”南景珩活动着有些麻木的双膝,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准备着接下来的寿礼。
而就在众人以为寿宴将要按照传统的步骤进行下去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端坐在高台之上的太皇太后却是开了口:“如今虽说我国国力强盛,可是陈、北、云等国对我国皆是虎视眈眈。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驾崩之后,应早立明君才是。”
太皇太后说着,殿中的众人都是屏气凝神的听着,大气都不敢出。
“而应钦天监所观天象,太后娘娘腹中正是先皇血脉,且为男胎。所以此番便册立其为储君,名景询,封号康诏,即日起便是康诏元年。由于皇储尚未年幼,便由睿亲王暂代摄政王一职。”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太皇太后说完眼神扫视过殿中,看着众人都是沉默着没有接话,她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终于,一切都是尽在她掌控之中。
“若无异议,那寿宴之后便是册封仪式。由于太后娘娘身子抱恙,储君的便由哀家暂未保管。”
此时还在昏迷之中的顾研华还不知道,她恰好的昏迷和腹痛,竟是帮她躲过了一场南国朝堂之上载入史册的腥风血雨。
如今的朝堂已是被他们王姓之人,诸如左丞相、兵部侍郎等手握重权之人都是由王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他们自然不会有异议。
南国此时的皇帝,竟是个未出世的胎儿,说起来当真是可笑至极,可确实就这样在众人眼前发生了。
原本还可能挣得头破血流的皇储之位,此时却是由太皇太后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全然解决了去,不得不说,她此时在南国的地位已是超然至无人能够撼动。
“除此之外,今日借寿宴这个机会,哀家还有一件事要说,”太皇太后说到这里却是顿了顿,她这短暂的停顿却是害的殿中诸多大臣心跳都是跟着停了几瞬,“是关于前些日子出殓遇刺之事……”
王太后说到这里,殿外正有数个侍卫正架着一个身着囚服满身狼狈的人向着殿中走来。众人透过那身影却是始终未曾认出究竟为何人,只有少数知道内情或是极为熟悉之人才一眼认出。
“是北陵王!”认出之人都是在心中惊呼一声,然后便咬紧牙关避免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只见那人头发蓬乱,囚衣之上斑驳的血迹污迹混在一起显得腌臜不堪,此时的他正低着头,任由身旁架着他的侍卫半拖着向前走着。
“见过太皇太后娘娘。”那两个侍卫将北陵王带到后,便松了手跪地行礼,任由北陵王摔倒地上,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趴在大殿之中。
大殿之中参加寿宴的也不乏一些当年与北陵王相熟的宗室之人,他们看到北陵王此时的惨状,皆是有些不忍的别过头去,却无一人出头为其求情。
万马齐喑究可哀,可却怪不得南国的这些官员,因为那些满腔热血、忠勇耿直之人早已被王太后杀光流放光了,此时留下的都是些善于阿谀奉承的墙头草。
不得不说,自打文帝病重,王太后渐渐掌权的这些年里。南国的血性,都被杀光了……
此时负责刺客一事的主审官,也是带着厚厚的卷宗从殿外走了进来,他行礼后便宣读道:“北陵王南景良,胆大妄为,勾结北国细作,刺杀太皇太后娘娘以及太后娘娘,意图谋反,其心可诛,按律当斩。”
一时间,殿中尽是抽冷气的声音。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王太后今日竟是准备了这般大手笔,那可是惠帝之子,那可是北陵王,竟是被这么随随便便的像条癞皮狗一般拖到朝堂之上……
虽说殿中众人与北陵王都是算不得相熟,但看着北陵王此时不堪的样子,殿中诸人心中难免的升起一种兔死狐悲之感,或许下一个便是他们了,毕竟他们不姓王。
沉默,又是沉默。
那主审官说完之后,殿中安静的甚至落针可闻。甚至连证据都未曾交代,便是直接宣判了北陵王的判罚结果,而北陵王本人却是从进殿之后便一句话都未曾说过,他耷拉着头被侍卫拖拽着跪坐在那里。
“唉……”一声长叹在大殿的寂静之中显得尤为突兀,只见李大人拨开了身边人的拉扯,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