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守，是一件相当枯燥乏味的事情，我必须得一直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紧盯着对面那幢楼的大门，时间长了难免犯困。这不是光靠坚持就能解决的问题，因为我总得有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候。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够搞定的工作，至少也得两个人换班才行。
我以前从没干过这种事情，一开始没想到这点还算情有可原，但是老费是干了半辈子的老安全了，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啊。我只能当做是他忙忘了，然后打电话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实际困难。
让我没想到的是，老费竟然用很惊讶的语气反问：“难道你是一直用望远镜盯着的？！”
“呃，我没有那东西，就直接用眼睛盯着。”我回答得有点底气不足，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
“天呐，”老费瞬间无奈了，“你要学会合理运用自己的能力啊！你的精神力那么强，干嘛不用它来探测？那可比你用肉眼有效率多了，而且还不用担心走神错过监视对象的行踪。”
“还能这样啊……”我总算明白老费为什么不给我派帮手了，犯傻的人不是他，是我。但是还有个问题：“可我不知道怎么用啊……”
老费无语了好半天，才开始在电话里传授操控精神力的方法。我跟着尝试了几次，终于将自己的精神力化作无数道看不见的细丝，充满整个房间。那种感觉简直妙不可言，我闭着眼睛盘坐不动，脑海里却能清晰地浮现出整个房间的景象。当我把精神力击中到某一处时，甚至可以感知到非常微小的变化，比如水龙头上悬而未滴的水珠正在重力的牵引下慢慢地往下坠，再比如空调里吹出的冷风如何在房间里形成肉眼难见的气流。
那些我以前只在小说里看到过的描写，如今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身上，让我惊喜的同时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迫不及待地想用这种方式重新观察整个世界。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脑海深处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疼得叫了出来，玄妙的状态也被彻底打断。
“不要过分探查细节，那会让你的精神力以成百上千倍的速度消耗。”老费顿了顿，又说：“不过刚学会使用精神力的人，基本都会忍不住，我当年也是这样……”
我小声埋怨：“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那种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疼痛，真的太强烈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老费哈哈一笑，说：“你不觉得那种状态很有趣么，好像整个世界都突然变了个样儿，没感受过绝对是一种遗憾。而且不亲自体验一回精神力透支之后的痛苦，又怎么能牢记不可过分消耗精神力的教训呢？”
好吧，我承认那种感觉的确很美妙，可惜不能维持太久啊。
老费又说：“趁着你正好需要恢复精神力，我再跟你讲讲怎么冥想吧。首先你得找个自己绝对最能放松的姿势，不一定非得盘坐，躺着也行，这个都没有影响……”
可能是怕我被小说里的描写影响太深，他还特意强调不用非得打坐，于是我听话地躺倒床上去，把手机调成免提放在一边。然后根据他的指引静下心来，想象自己身处于浩瀚无边的宇宙当中，周围星辰闪烁，我也变成了其中一颗，安静地悬浮于无限广阔的宇宙当中。
渐渐地，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进入了另外一处玄妙的空间，与肉体之间的联系变得若有似无。我的五感不知何时彻底封闭，再也听不到老费的声音，但我没有丝毫的慌乱，内心无波无澜，非常享受沉浸在这种状态当中的感觉。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我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莲，缓缓旋转。待到盛放的那一刻，周遭忽然亮起佛光，瞬息之间通天彻地，将我带入另外一处空间。
我记得，这是佛家常说的“阿赖耶识”，是本性与妄心的和合体，一切善恶种子寄托的所在。我曾在这里与地藏王菩萨神念交流过两次，也是在这里领悟了如何操控红莲业火。
但是这一次，地藏王菩萨的神念已经不见，只剩下一朵怒放的红莲。我盯着红莲看得入了神，片刻之后就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只是隐隐地觉得小腹有点疼。我被身体上的不适感拉回现实当中，奇怪的是醒来以后又觉得肚子不疼了。我以为刚刚只是错觉，却看到佑佑长舒了一口气，用庆幸的语气说：“妈妈你可算是醒了……”
“我睡了很久吗？”
“那倒没有，但是弟弟刚才差点憋死了。”她用小手指了指我的肚子，我吓了一大跳，赶紧心神内视，却见皓皓的小脸隐隐发青，显然是窒息过一段时间的。我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他的脸色彻底恢复正常，这才把心放下，转念一想，却又出了冷汗。
弥深告诉过我，佛性和鬼胎之间会相互排斥、伤害，所以才必须得一直封印皓皓，免得他不断地给我的身体带来负面影响。同时，那层封印也如屏障一般保护着他，让我在动用红莲业火的时候不会伤害到他。可是刚才他却差点活活憋死在封印里！如果不是封印出了问题，那就只能是我进入阿赖耶识的关系！
封印是弥深亲手布下的，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伤害自己的孩子，那只剩下一种可能了。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飞快地在心里组织语言，打算把这一切说给老费听，以印证自己的猜想。但是拿起手机却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算算时间，我刚才的冥想总共只花了半个小时左右，进入阿赖耶识的时间应该更短才对……幸好够短，不然我就要失去皓皓了。
我重新打给老费，他接起之后第一句就问：“冥想的时候出问题了？”
“你怎么知道？”我惊了一下，若不是弥深反复强调可以绝对信任他，再加上知道他和我亲生母亲之间的情愫，我几乎要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害我。
老费解释道：“通常来说初次冥想的时候很难主动醒来，除非是精神力彻底恢复了。不过你之前消耗得那么厉害，这么点时间绝对不够恢复，所以我才会那么问……你到底是怎么醒来的？”
我彻底打消疑虑，把刚才的状况说了一遍，老费听了之后相当惊讶：“你竟然自己领悟了观想之法？！”
“观想？那是什么？”
老费说：“你可以简单地理解成一种佛家的修习之术，用来恢复精神力的话会比我刚才教你的那种办法快很多倍……唉，我以前也试着学过观想法，可惜悟性不够总也学不会，你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
“我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宝宝出状况是不是跟这个观想法有关？”我还是更关心宝宝的健康。
老费道：“我对佛家的东西也不是特别了解，不敢妄下论断，你等我去问问寂空大师再告诉你吧。”
“那你现在就去问吧。”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很不妥，老费是我的上级，我怎么能用这种近乎命令的语气跟他讲话呢？于是我赶紧用更委婉的措辞重新说：“我挺担心宝宝的，费叔叔，你要是方便的话尽快帮我去问问行么？”
老费犹豫了一下，才告诉我：“W省突然出现了大批怨灵，寂空大师亲自赶去超度了，最快也得两三天后才能回来。”
“呃，不能先打个电话问问么？”我猛地响起寂空大师正在修炼闭口禅，不能随便说话……那他还能回答老费的问题么？
“超度仪式一旦开始就不能被打断，你还是先等等吧。”老费顿了顿，又安慰道：“其实我觉得问题应该就是出现在观想之法上面，只要你不再观想，应该就不会有事。”
我的担心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减少分毫，在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前，我恐怕要一直提心吊胆了。唉，可惜我怀着的是鬼胎，普通的医疗手段没多大作用，不然我真恨不得去住院养胎。
“拜托了，等寂空大师回去，一定要帮我好好问问啊！”
“一定。”老费郑重地承诺。
我又说：“发生这种状况，我不敢再随便用精神力了，费叔叔，你还是再派个人过来跟我轮班吧。”
“可是现在大家都有任务要执行，你再坚持几天吧，等耀阳醒了，我就叫他过去跟你换班。”老费说。
“陈耀阳啊……”我略略犹豫了一下，担心又因为抢功闹出冲突，不过转念想想，他现在还能留在组织里，全是因为我把那件事给瞒下了。光是看在我替他隐瞒的情分上，他也应该会尽力帮我一次才对吧？
如此想着，我才接受了老费的建议，说：“那也行啊，不过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有帮手至少好过完全没有，我很希望他能尽快过来。
老费说：“医疗组那边给他用的全都是最好的药，估计最多三四天应该就能醒。”
“好吧，那我尽量坚持。”三四天不睡觉，对我来说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谁都无法确定廖黛帕究竟什么时候回来，抓捕她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看来我还是得继续用精神力探测才行啊……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给皓皓造成影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