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费送给你的车和房子,都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对么?”
“他在追求你母亲对么?”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想要当你继父之类的话?”
“他说过只要队长退休,他就能当一把手了,对么?”
“他许诺当上队长之后会提拔你和你母亲对么?”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越来越叫人无法忍受,我虽然努力地想要无视掉这些问题,可是招架不住钱桧的声音直往我耳朵里钻啊!他问得太气人了,摆明了就是想要把老费和我妈往死里坑啊!我越听越来气,真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后一句:“不要乱冤枉人!”
可是我不能那么做,他明显是受人指使存心要找对老费不利的证据,就算再怎么反驳也没有用,反而会给他机会套出更多真相。我得忍着……忍着!
问题还在继续,像毒蛇一样往我脑袋里钻,我把自己的手掌心都抠出血了,也没法克制住自己完全不去想任何相关的事情。我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老话说“忍字头上一把刀”了,真的很痛苦啊!
我下过冰山地狱,在冻得皮开肉绽的状态下被鞭子抽打,也遭过天雷,被数不清的怨魂厉鬼攻击过,见识过鬼蛊,见识过飞头降……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能让我像现在这么痛苦、害怕过!人心,远比那些可怕千百倍。
无论是我妈还是老费,都组织都是绝对忠诚的,毫无怨言地服从所有命令,尽心尽力地执行任务……可是到头来,竟然落得如此结果。就算是我,虽然不够死忠,也至少尽责了,我自问对得起组织对得起国家!可是那又如何,我们依旧躲不过人心算计,逃不开权力倾轧。
我已经明白了,他们真正要针对的人,是老费。他喜欢我妈,所以监察组抓走我妈,因为他们知道那是老费的软肋,捏住了就可以击溃他的心理防线。而我,是他爱慕对象的女儿,又是他大力推荐的人,还享受了那么多特殊福利,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是个活证据,是击垮老费的最佳工具。
能命令得动监察组的人,能够被老费威胁到自身地位的人,身份绝对不可能低……其实答案很明显。陈耀阳不止一次对我透露过,组织里谁跟老费不和……虽然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内心里还把我当做对手,但我相信他无意当中透露出来的是真相。
其实线索还不止这些,钱桧问的那些问题里面,传递出来的信息也非常明显。看来那个人是根本就没想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啊……能够爬上那种位置的人,当然不可能是蠢蛋,做得这么明显,只能说明对方足够自信自傲,连最起码的掩饰都不屑去做。
是的,不屑。
失去老费的支持,我随时都可以被清扫出去,连只小蚂蚁都算不上,猜到了真相又能怎么样?人微言轻,就算我愿意听我说什么推测?别人甚至可能比我看得更多、更明白。
我的不配合,终于耗尽了钱桧的耐性,当然也有可能是该问的全都问完了,他抱着肩膀冷笑着说:“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就等着见监察组的人吧!”
话音落,他带头往外走,所有人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都不看我一眼。让我无法接受的是,他们不拆测谎仪也就算了,居然连绑住我手脚的拘束带也不肯解开!
这是打算把我绑到什么时候?!
“喂,你们别走!”要走也先把拘束带给我解开!
钱桧在门口转身,表情难得地换成了温和的笑容,饶有兴致地问:“想通了?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了?”
“先把我放开再说。”
“你老实交代,我们不会为难你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得先说出我们想听的话才行。
我知道他想听什么答案,但我不可能说那种话!看来我得被这么绑一段时间了,我在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盯着钱桧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想说的是……你不应该叫钱桧,你应该叫秦桧才对!”
钱桧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扭头冲着身边的护士说:“给她打一针T-11。”
“可是……”护士欲言又止。
钱桧语带威胁地说:“小妖同志情绪不稳定,有强烈的自伤倾向,你不给她注射镇静剂的话,万一出现什么问题可是你的责任。”
小护士身子一震,下定决心般出了门,很快又折返回来,手上多出了一支针剂。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针筒里面装着的绝对不是什么镇静剂。
我知道求饶不可能有用,干脆咬紧牙关什么话也不说,拼命地试图召唤出红莲业火。我没力气挣断拘束带,但是用火烧的话说不定可以,而且也能阻止小护士或者钱桧靠近……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可是原本驾轻就熟的召唤流程现在却不顶用了,不管我如何催动心念,手上就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不光是红莲业火召不出来,就连鬼王冰焰也同样召唤不了!
病房不大,小护士已经走到床边了,黑白分明的杏核眼里写满了愧疚,像是在无声地说:对不起,我也是身不由己的,你要恨就恨钱医生吧!
我没有选择了!只能冒险释放精神力,试图用威压让小护士情绪崩溃,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可是念头一动,那种脑子里仿佛有钢刀不停搅和的剧烈痛苦再次出现,我非但没能控制住小护士,反而差点让自己疼晕过去!
跟那样的剧痛比起来,针头刺破皮肤的轻微刺痛完全感觉不到,直到冰冷的药液完全注入体内,我才打了个哆嗦。
药液像是在我的身体里活过来了似的,在我的血管里横冲直撞,仿佛一头凶猛的野兽,所过之处只剩下无法形容的剧痛。更可怕的是,它一直在流动,我身体里疼痛的范围也就越来越大……到了最后,我几乎没办法分清楚,到底是脑子里更疼,还是身体里更疼一点。
都疼。疼得我心智散乱,再也无法进行任何思考,甚至觉得连死都变成了一种解脱!
有人用力地捏住我的脸颊,我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要被捏碎了,只能痛苦而屈辱地张开嘴巴。一大团纱布狠狠地塞了进来,我猛地瞪大眼睛,透过泪水迷蒙的视线,隐约看见了钱桧恍若毒蛇般的笑容。
钱桧……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有机会我一定要把这份痛苦十倍还给你!
不!一百倍!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锐利,竟然被他看出了其中的恨意,他冷冷一笑,扭头命令道:“再来一针!”
这下,我感觉身体里有两条剧毒无比的毒蛇在不停地游走,走到哪里我就疼到哪里。偏偏我还没法晕死过去,只能默默地承受这份痛苦,说是酷刑也不夸张。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T系列的药剂都是专门为刑讯审问而研发的,字母T就是英语中“折磨”一词的首字母。
好在我体内的阿修罗血统可以自动清除任何毒素,痛感很快就开始减弱,片刻之后彻底消失。我感觉像是熬过了几个世纪,实际上可能只是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而已。但这已经足够我用冷汗把身下的床单被褥打湿。
钱桧等人已经走了,病房里现在只剩下我自己。我稍稍松了口气,庆幸没有被他们发现我已经清除掉了体内的毒素,否则他们再给我来一针,我又得痛苦好半天。
但是很快我就想到,病房里说不定会有监视器之类的东西,就算我能装疼,心跳、血压之类的生理数值也改变不了,他们还是有办法发现……唉,貌似也只能祈祷他们不要发现得太快了。
我尝试着在心里默念弥深的名字,希望能够与他相互感应。可是我现在连精神力都无法外放,心灵感应什么的……想想也知道成功率肯定很低。我几乎是怀着侥幸心理一遍遍呼唤的。
几十遍过后,侥幸心理如烈日之下的积雪,飞速融化。
看来我只能靠自己了,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业火、冰焰全都无法召唤,精神力也没法使用,身体被绑着也变不成阿修罗状态,而且就算变了也张不开翅膀飞不起来,照样无用……所有的本领都被限制住了,我还能怎么办?
冷风穿透没有玻璃的窗户,吹在我的身上。我本就满身冷汗,被风这么一吹愈发觉得凉意彻骨,哆嗦个不停,以至于连某种细微的声响都没有听到。
“真没用,几根破带子也能把你给绑住。”窗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通体黑亮的小猫,傲娇地偏着脑袋用尾巴瘙痒,幽绿色的眼睛里满是鄙夷。
食梦妖!
我真没想到它会在这种时候出现,高兴得完全忽略了它的嘲讽,激动地说:“你来得正好,赶紧帮我松开,我都快僵了!”
“哼,僵了更好,我看不如干脆剁掉算了,反正你留着也没用。我可真是服了你了,鬼王冰焰可是阴间威力最大的法术,怎么到你手上就弱得连几个凡人都对付不了呢?”食梦妖吐槽归吐槽,手上……啊不,爪子上的动作还是很麻利的,哗哗几下就把拘束带全都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