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病房里，母亲见到我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皓皓到底是谁？”
“呃……”我僵笑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心里暗暗懊恼，真不应该让食梦妖那么快离开，至少也得先抹掉母亲的那部分记忆啊。
母亲见我支吾着答不上来，神色变得愈发复杂：“瑶瑶，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妈妈？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我额头上隐隐冒出汗珠，只能强行转移话题：“妈，医生检查完了怎么说啊？你摔得严重么？”
“哼，你不提我还忘了问呢，你到哪儿去了？我拜托护士到处找你，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干嘛去了？你表舅呢？”母亲又抛出一连串的质问，我几乎不敢直视她的那双眼睛。
正为难着，忽然感觉肩膀上传来丝丝凉意，我心里稍稍一喜，知道是楚弥深来了，这让我有种救星来了的感觉。结果下一秒，我就看到病床上的母亲歪头晕了过去。
“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楚弥深现身抱住我，如此安慰道。
我松了口气，说：“你能抹掉她的那部分记忆么？”
“没问题。”楚弥深手指一勾，像是抽出了什么东西似的，扯了几下之后就说：“好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她全都忘了。”
可惜我除了他的手部动作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事实上如果不是他故意在我面前现身，我连他都看不见。没有阴阳眼，真是太不习惯了，我忍不住问：“弥深，你能让我的眼睛重新变成阴阳眼吗？我现在连宝宝的虚灵都看不见，总觉得怪怪的。”
楚弥深哼了一声：“看不见更好，那个混小子我现在也不想看见了！”
我知道他说的肯定是气话，但皓皓听见了以后却当真了，委委屈屈地说：“爹爹，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啊……”
楚弥深不接话，存心要给皓皓一个教训。果然，皓皓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已经带了三分哭腔：“爹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想有以后？”楚弥深冷着脸说：“你不是想去地狱超度恶鬼么，现在就去吧，我绝不拦着你！正好你娘亲也不用再费劲把你生下来了，去吧！”
“爹爹……”
我虽然看不见皓皓现在的模样，但光是听声音已经够揪心了，忍不住开口替他说情：“弥深，皓皓还是个孩子，考虑事情难免不够周到。他本意也是想减少我身上的业债，你就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原谅他吧……”
“不娶妻不生子的话都说出去了，还叫孝顺？他到底听没听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楚弥深是冲着我说的，实际上却是在质问皓皓。
皓皓不说话了，我又看不见他，顿时心里着急，赶忙问楚弥深：“皓皓呢？他不会真的下地狱去了吧？”
“墙角里跪着呢。不用管他，让他自己反省去吧。”楚弥深满脸不悦地说：“你就知道护着他、关心他，难道都不关心我法力恢复得怎么样了吗？”
这是吃醋了？我赶紧说好话：“我当然关心啦，最关心的就是你，不过我看你神采奕奕的，变得比以前还帅，就知道你肯定已经没事啦。”
“马屁功夫太差。”楚弥深故意冷着脸，实际上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了，怎么可能真的怄气，他不过是想多听几句好话而已。我愈发卖力地夸他，后来几乎忘了皓皓在场，夸得越来越肉麻。
楚弥深毕竟还是要在儿子面前端几分架子的，及时干咳打断了我，随后从自己的指尖挤出了两滴鬼血，涂到我的眼睛上，说：“这样应该能让你暂时通阴阳，不过只能维持一个月左右，到时候我再给你涂一次。”
“就不能弄个永久的么？”我和楚弥深各自都有许多事情要做，未必能保持每个月至少见一次的频率啊。
楚弥深道：“办法是有，但是对身体的损耗都非常大，你现在的恢复力毕竟比不了从前，还是珍惜一点使用这幅肉身吧。”
“哦……那天眼能开不？”我得寸进尺地问。要是能把天眼打开，肉眼能不能通阴阳，倒也不重要了。
楚弥深略有些为难：“开倒是能开，但就怕会同时激发你这幅身体里与生俱来的观气异能，要是你不小心看破了什么天机，损耗的可就不只是身体了。”
我瞬间泄气：“怎么感觉换了身体以后，我比以前弱了那么多啊……”比如鬼王冰焰、阿修罗血统带来的免疫一切毒物的能力、飞行能力，还有强悍的精神力……这些全都没了。我本来都已经适应了那些异能，现在突然全都失去，甚至有种少了条胳膊的感觉。
楚弥深见我郁闷，就又往我的眉心处抹了一滴鬼血，说：“天眼也暂时给你打开吧，不过你要尽量少用，一旦发现自己能观气了，就马上把它关掉，知道吗？”
“嗯，知道了。”虽然观看气运这份异能也挺牛的，但是代价太可怕了，我好不容易才借着新身体重生了一回，还不想马上再死一遍。这个临时的天眼，我一定会谨慎使用，能不开就尽量不开。
楚弥深又与我说了好多话，故意把皓皓晾在墙角。我知道他心里是真的对皓皓存了三分火气，就强忍着没有求情，尽量找一些轻松的话题跟弥深聊，希望他能尽快消气。
偶尔，我会偷偷瞥一眼角落里的皓皓，他始终跪得笔直，身体没有丝毫晃动，很有毅力。又过了好一会儿，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而且楚弥深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就打算劝弥深原谅孩子。结果弥深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故意扯开话题：“你替混小子化解戾气的时候，肯定出现异象了吧？”
我心知弥深是故意要让皓皓多跪一会儿，就把当时的情况比较详细地讲了一遍，当讲到无数人影跟我一起诵念佛经，一起跪拜的时候，楚弥深的脸色有细微的变化。
“怎么了？”我问。
他语气沉沉地说：“你果然很有佛缘。那些虚影，都是你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所帮助过的人，也就是佛家所说的善缘。并不是每一次帮助都足够结下善缘的，一般人可能一辈子都未必能给别人提供那么大的帮助，更别说还是不能求任何回报的……可是你却积攒了那么多，可见你生生世世都在行善积德，要是没有跟我在一起的话，也许你早已经脱离轮回、踏上极乐净土了。”
我忽然明白过来，他是觉得自己耽误我了。跟他在一起之后，我非但没能再结下新的善缘，反而因为孕育鬼胎平添了不少罪业。我笑着说：“我没觉得极乐世界有多好啊，而且当了鬼后我也照样可以不轮回，还不用吃斋念佛辛苦修行，我觉得自己反而赚了呢。”
“你啊……”楚弥深无奈地笑了笑，一副说不过我只能认输了的表情，随后像是终于想起了皓皓的存在一样，扭头冲着他说：“行了，起来吧。以后做事之前过过脑子，就算要发誓愿也不用说得那么绝。”他没有彻底禁止皓皓再发誓愿，更没有阻止他皈依佛道，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
皓皓无比诚恳地认错：“我记住了，以后不会了。”
“嗯。我跟你娘亲还有话要说，你回去好好睡觉吧，吞噬了那么多的阴魂，也该好好炼化吸收一下。”楚弥深说。
皓皓听话地回到我的肚子里睡觉，而且没用楚弥深动手封印，自己就主动自觉地切断了跟外界的感应。弥深勾了勾嘴角，轻声道：“臭小子还算识相。”说着，他就贴了上来。
我闪身躲开，看向病床上的王雪梅，心中一片尴尬。尽管我知道，以楚弥深的手段，绝对不会让她在不恰当的时候醒来，但她毕竟也算是我的母亲了，在她面前与楚弥深过于亲近，会让我非常害羞。
“我们好不容易才能见一次，你就连让我抱一下都不肯么？”楚弥深故意用委屈满满的语气说话，跟放在冷着脸教训儿子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我妈还在这儿呢……不好。”我脸上有点泛红。
楚弥深却霸道地搂住我的腰，缓缓低头贴近我的脸，冰冷的气息沁如我的皮肤，将我的面颊染得红似晚霞。
“抱一下而已，至于这么不好意思么？还是说……”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无限暧昧地问：“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瞬间大窘，脸上滚烫滚烫的，像是着了火。我扭头避开他过分接近的嘴唇，喉咙有些发紧，干咽了一下才说：“才没有，明明是你满脑子那种事，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呢……”
“你没想过，怎么知道我脑子里是那种事？”楚弥深唇角泛起邪魅的浅笑，把头埋到我的颈间细细地亲吻，忽而又用力一啄，留下一小块鲜艳的印记。
“你干什么？！”我意识到他的行为之后慌忙躲闪，然而在看到他眼中的得意之色后，我就知道自己躲慢了，红印肯定已经留下了。这让我相当懊恼，语气中也不免多了几分埋怨：“要是让我妈发现了，我怎么解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