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深……我叫不醒皓皓了！”我带着哭腔说。
弥深猛地停下，急急地说：“你先别慌，让我来试试。”
他叫我别慌，可他自己的声音也在发颤。
像是过了几万年，我才听见弥深的声音再次响起……
“皓皓没有危险，只是意念出窍了。”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有种整个人都差点被掏空的感觉，但转瞬之后又开始纳闷，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弥深解释道：“皓皓把之前吞噬的能量完全炼化吸收了，现在的状态已经临近足月，只差最后一点点能量就可以降生……这个阶段正好是鬼胎和母体之间感应日渐衰弱的时候，你又一直陪着我奔波，察觉不到也是正常的。等到皓皓真正出生以后，心意相连的状态会彻底消失，你提早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忽然涌起一丝丝酸涩，感觉像是皓皓要离开我了似的。但我也同样知道，这是天底下所有母子都必须经历的过程。不经历这样的分离，皓皓永远也无法成长为真正完整的个体，永远都不能脱离我独自存活下去，那并不是好事儿，也不是正常状态。
就算是哪吒，最后不也脱离母体了吗？
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就是……有点儿舍不得。一年半了啊，四舍五入都快两年了，我早就习惯了大肚子的状态，习惯了不需要开口就能跟孩子沟通，习惯了彼此感应对方的情绪，习惯了漫长到不知尽头的孕期……
我甚至有意无意地忘记了，他终将出生的这个事实。
突然一下子告诉我，他也许很快就要离开了，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再像现在这么亲密无间了，我真的有一点点不好受。
不习惯。舍不得。
弥深心疼又无奈地叹气：“傻瓜，咱儿子生出来也还是跟咱们呆在一起啊，又不是分开再也不见面了，别这么伤感啊。”
“也对。”我笑了笑：“抓紧赶路吧，咱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我忽然有些许感叹，也许这种被各种力量推着，身不由己地往前走的状态，就是所谓的命运吧。不管你有没有准备好，不管你的期望你的计划是怎样的，你都没有选择也无法抗拒，只能随着命运一路向前。
未来如何，没有人可以预测，唯有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为了照顾我的身体，弥深把飞行速度一降再降。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出现更多变故，于是硬逼着他恢复原本的速度。当然，为了让弥深放心，我只好调用本源之火，在身体表面燃起一层薄薄的屏障，以此来抵御寒冷……这个方法的唯一缺点，就是太耗法力，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弥深说：“你还是留点法力防身吧，万一不周山上的风雪……嗯？！”
他震惊地看向刘川，我也同样有所感应地望去，只见刘川满脸痛苦，嘴角缓缓有鲜血渗出。
不是吧……本源之力又在试图复苏？刘川现在这种状态，能不能扛得住啊？
刘川猛地张开双目仰天咆哮，本源之力顷刻间喷薄而出，如洪水般汹涌澎湃，甚至连我的火焰屏障都被瞬间熄灭。
真不愧是本源之水的力量，就连我的火焰都能熄灭。当然，这也是我没有防备的缘故，要是我全力对抗，估计是难分上下的。
水火难容，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弥深在刘川睁眼的瞬间就放开了他，改用法力托着。虽然不知道跟力量同时苏醒的是哪个人格，但我和弥深都默契地觉得不太可能是小刘川。我们都默契地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然而刘川在喊完那一嗓子以后，就再也没有别的反应了，连眼神都是麻木空洞的……貌似哪个人格都没苏醒？
这可怎么办？！
更让人惊讶的是，刘川的双脚突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弥深已经眼疾手快地扯住刘川，闪电似的飞了出去，我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刚才我们悬停的位置，出现了空间裂隙！刘川不是双脚消失，而是差点就要被吸入虚空了！
好险！幸亏弥深反应够快，不然就糟了。
再回头时，那一处的空间已经彻底扭曲，像是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最中心处甚至还出现了黑洞，飞快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我终于知道空间崩塌会有多恐怖了，于是更加憎恨天帝，恨不能现在就冲上九霄把他碎尸万段。
他害得那么多人尸骨无存，自己也该体会体会那种痛苦！
仿佛是对我怒火的感应，刘川的能量再次外溢，周遭瞬间凝聚出厚厚的云朵，转瞬之后暴雨如注，遍洒人间。
刘川变得更加虚弱了。
我开始觉得我跟他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影响，甚至可能是……彼此激发。
我开始不断地用火焰刺激刘川，他每一次都会立刻放出始祖之水，我强他也强，我弱他也弱，像是在进行一场看不见的拉锯战。
这样的反复激发明显是很有效果的，刘川的眼睛里终于慢慢有了神采，估计很快就能彻底清醒过来。
……
西北海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我站在山脚下，仰望着这座曾经的天柱之山，心潮澎湃的同时也明显感觉此处空间与别处不同。仿佛是多层空间彼此重叠融合之后形成的结果。
或许，这里已不算人间。
难怪小刘川怎么都无法走到这里。
我开始觉得巫族隐居于此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大，因为只有这样与人世相连，却又让普通凡人无法抵达的地方，才能让他们全族消失上千年完，全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他们一定就在山上！一定！
弥深喃喃道：“以前听说过六界空间原本是重叠在一起的，我还不太相信，觉得空间不可能那样大范围地压缩重叠，不过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他闭目感应了一会儿，才确定地说：“果然跟那股气息有关系……犀儿，你能感应到那股忽强忽弱的特殊气息吗？”
我的灵觉不如他强大，感应了半天才勉强从肆虐的霜雪之气中分辨出了一丝不同的气息。
“感觉到了吧？”弥深的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微光，他说：“就是这股气息让空间变得稳定，要是能将它释放出去，就算人界的壁障彻底消失，空间也不会崩塌！”
我大喜过望：“真的吗？那可真是意外收获！”
“嗯。”弥深点点头，表情却变得凝重起来，“可是这股气息的存在，也让山体周围的空间一直维持在极度压缩、扭曲的状态，任何飞行或者瞬移类法术都无法在这里正常使用。想要登顶，只能靠双腿一步步走上去……犀儿，我不想让你那么辛苦，而且我现在也不确定屏障结界能不能在山上发挥作用，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留在山下等我吧。”
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是……
“如果巫族的人不肯见你，或者见了之后不同意结盟怎么办？他们已经避世隐居几千年了，连轮回都不入，就算你是鬼王他们也未必卖你面子啊……我好歹也算是他们的半个同族，也许他们会看在祝融的面子上，愿意跟我多聊几句呢？再说了，我身体里带着本源之火，未必就扛不住风雪。”
“可是你法力不够，根本撑不到山顶。”弥深态度坚决，“就算白跑一趟，我也不能让你那么冒险！”他要是早知道不周山附近无法飞行，恐怕根本不会带着我一起来。
我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青石阶，心中无限郁闷。难道我千里奔波，就是为了在山脚下发呆？
等等，不对劲啊！
“不周山不是早就被共工撞倒了吗，怎么还会这么高？”我骇然地问：“弥深，咱们该不会是掉进幻境了吧？！”
弥深仔细地感应了一番，沉声道：“不是幻境，这就是真的不周山。”
“那为什么没有断痕？”
“我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刘川忽然发出一声惨叫，等我看过去时，他已经疼得打滚，甚至不停地用脑袋撞地！
“走！”弥深当机立断，抱起我就往反方向飞奔。这个地方太诡异了，他宁可放弃结盟计划！
然而有人比我们更快，直接挡住了去路。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把那个罪人带到这里来？！”拦路的少女冲着我们怒声质问。
我只看了她一眼，就无比确定她是巫族。
她也同样察觉到了我身上的气息，惊讶之余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
为了表示诚意，我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想要跟他们结盟共同对抗天帝的打算。少女听完之后脸都白了，颤声问：“天帝他……已经疯狂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说：“你觉得我们有必要千里迢迢跑过来骗人么？拜托，赶快回去替我们通传吧，我们需要马上见到跟族长见面！”
“好，我这就回去报信！”少女旋风似的向山上跑去，那速度快得让我怀疑她是不是会传说中的凌波微步。但实际上，她并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完全只靠肉身的爆发力就达到了那种恐怖的奔跑速度。
巫族果然是跟人类不同的，就算他们的外貌已经变得跟凡人没有差别，也无法掩盖血脉中与生俱来的力量。我忽然觉得，他们未必是自愿隐居的，也有可能是不容于凡人社会，只能躲在这个荒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