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色委顿下来,满脸的哀恳,"好妹妹,求求你,帮我告诉皇上,我是冤枉的,是皇后要陷害除去我,你让皇上来见我啊,"想想她又道,"或者,你帮我传信出去给我父亲,我父亲会有办法救我的,好妹妹,你今儿忙了我,我以后一定不会忘了你,好妹妹……。"
咬着唇看着如昭仪,我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皇上此时八成已经在外面了。正为难犹豫的时候,青绫推开门,又轻声的催促着,"主子……。"
我轻轻推开如昭仪的手,模棱两可的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托的事我心上没把握,也不敢随意就承诺了你。"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如昭仪还要撵上来,被青绫当的一声将门关上,对外面看守的人喝道,"好生照看着昭仪娘娘,若有什么闪失,你们就都别想活了。"
说完话,她就到我的耳边轻声道,"主子,皇后娘娘来了。"
"哦,"我脚步一顿,"皇上没来么?"
青绫轻轻摇头,我心里打结,脚下却不敢怠慢,急急来到前面,就见皇后正稳稳坐在院中,有慎刑司的人正拿了白布将死尸往外抬,我赶忙来到皇后跟前跪倒,"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脸色阴沉,微微的点一点头,就道,"梅贵嫔,本宫才说命你照看紫云宫,紫云宫就出了这样的事,你怎么说?"
果然是和我们之前猜的一样,我头皮一紧,俯身在地一言不发,皇后见我不开口,她抓起茶杯啪的摔在我的面前,"若是中毒的人是陈氏,你叫本宫怎么向皇上交代。"
我诚惶诚恐,"请皇后娘娘治嫔妾监管不力之罪。"
"监管不力,哼哼,"皇后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梅贵嫔,本宫记得,早上那个叫雪梅的,曾说你被陈氏欺凌羞辱过?"
我心知她要做文章,却无能为力,只能硬着头皮轻声应了声"是,"就见皇后脸上一副了然,"那你这会子,就脱不了嫌疑了。"
我猛抬头,"皇后娘娘,嫔妾不敢。"
"你敢不敢只有你自己知道,"皇上扶着玉哥儿的手站起身子,"就算你不敢下毒,你也免不了故意松懈给人有机可乘之罪!"
看着皇后唇角上那一丝掩藏不去的得意,我知道她终于如了意了,不管紫云宫里死的是如昭仪还是一个小宫女,她都找到了处置我的借口,轻,或者重,不过全在她的一句话里。
宫里此时,果然已是她皇后一人的天下了么?
脑子里这个念头才闪过,就听远远的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闹了一早上,乱了这大半天,慕如风,终于出来了!
我心里突然就一松!
随在皇后身后下跪迎驾,金黄色盘龙銮驾稳稳的落在跟前,慕如风扶着阿昆的手下了銮驾,也不看我们,亦不叫我们平身,只问,"出了什么事?"
皇后就有些尴尬,然而皇帝见我们不吭声,他低头将目光在我们身上一转,就落在皇上身上,"皇后,怎么了?"
皇后只得清一清喉咙,将雪荷的死说了一遍,慕如风点一点头,却道,"不过死了一个宫婢,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乱成这样。"
他话里的轻描淡写,分明仿佛只是死了一只蚂蚁般的,我心里惊愕,抬头看他时,就见他正似笑不笑的看着我,眼里颇有深意,我心中一跳,忙又低下头,就听他紧跟着又问,"明月,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叫我明月,他从来只在人后这样叫我!
我没时间细想他是什么意思,才要回答时,就听皇后抢先开口,"皇上,紫云宫里出这样的事,乃是梅贵嫔监管不力,又防护不严的缘故,臣妾正想着要去向皇上请旨,看怎么处置梅贵嫔呢。"
慕如风的眉头一皱,"咦,怎么这里出了事,倒是她的不是了?"
原来,他并不知道皇后命我暂管紫云宫的事!
皇后自然又将这件事回了,慕如风就轻轻摇头,脸色严正的道,"梅贵嫔身子向来不好,她哪里有精神管这样的摊子,难免会疏忽,皇后,你下次任人时,得看清了。"
他这话,明显的就是在维护偏袒我,不但将之前皇后对我的指控洗了个一干二净,更倒给皇后扣了个任人不明的罪责!
"皇上,"皇后不甘的叫了起来。
慕如风却又堆上满脸的笑来,他突然亲手将皇后扶起,又抚一扶皇后鬓边的碎发,言语亲昵的笑道,"昨儿听宫人禀告说,你的心口疼又犯了,可好些了?"
皇后不料他突然当着我和宫人的面问这个,脸顿时红了起来,然而隐隐又有一股得意,她低了头道,"谢皇上挂念着,昨天晚上柳太医给臣妾换了个方子,喝了药后,今儿夜里就好多了呢。"
"哦,"慕如风顿时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朕就放心了,"说着,他回头对阿昆吩咐,"赏柳太医黄金一百两。"
拉过皇后的手,他在皇后的耳边毫不避讳的细语,"只是虽然好些了,你也该多养养才行,这么一早就这样劳累起来,若再发起来可这么好!"
边说话,他拉着皇后就边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时,又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皱着眉吩咐,"居然又有人使这下毒的把戏,嗯,阿昆,传朕旨意,紫云宫着禁卫军把守,宫女中毒的事命内务府彻查,"吩咐完后,他仿佛又才看见还跪着的我般,于是对我面无表情的,"你回去,这里的事不得传出去半个字。"
话音一落,他已回身将皇后半揽在怀里,夫妻恩爱无比的样子,在她的耳边喃喃细语,姿势和态度,全都自然至极,仿佛,他们从来都是这样的帝后情深!
待到帝后出了紫云宫的门,青绫这才过来扶起我,她心有余悸的在我耳边轻声咋舌,"主子,好险啊。"
我点点头,扶着她的手急急出了紫云宫,直到回到清柳苑里坐下了,我的手还是抖的,皇后果然狠,今天果然险!
青绫关上房门,过来一把握着我的手,"主子,皇后果然那样做了,若不是皇上及时赶来,主子您不就……?"
青绫的话顿时让我想到慕如风今天的表现,他向来对皇后平淡,就算贞妃坏了身子,他也只将满腹热情移到了清柳苑里来,于皇后的坤宁宫,却是久久都没有去一次的了,今天却是怎么了?
我疑惑的,青绫也同样想不通,"只是奇怪了,自从贞妃姐妹进宫后,皇上对皇后早就冷淡了,怎么今日却这样亲热起来,还是,还是当着宫人的面儿?"
"这场戏,越来越好看了,"想到慕如风临走前,不过是随口的几句话,不但解了我的围,更将如昭仪也保护了起来,我心里隐隐约约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才待细想时,这点子亮光却又仿佛狂风中挣扎的烛火,只一晃,就灭了!
然而我却很想知道,皇后费尽心思闹了这样大的一出戏来,她该怎么收场?
腹中却隐隐的痛了起来,我这才想起此时已是正午,折腾了大半天,我除了早起去坤宁宫前喝了半碗银耳汤,到现在都是水米没沾牙的,于是命青绫去传了些清粥点心进来用了几口,就和衣躺在暖炕上,此时已近三月,北方不比南边,屋子里虽不摆炭盆了,炕里却还烧着炭,小被子捂得暖暖的拢在我的身上,我紧绷的身子终于慢慢的和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才合上眼想静一静,就听红绫进来回,"王嬷嬷来了。"
我一听,忙睁开眼睛,"叫她进来。"
王嬷嬷一进屋就向我笑,"满宫里都在传,说皇后娘娘命主子执掌紫云宫,想来很快就要进封为娘娘的了,奴婢这里给主子道喜了。"
宫里此时传这个,我是一点不意外的,不过笑了笑,就叫红绫给她端了个小杌子让她坐了,这才道,"不过是些闲言,嬷嬷也肯信的?"
王嬷嬷忙脸色一正,"怎么会是闲言呢,飞霞殿那位如今遭了活报应了,贞妃又成了没牙的老虎,皇上如今满宫里独宠着的,就是主子您一个,皇后娘娘这会子让您去执掌紫云宫,八成就是皇上授意的,主子进封娘娘,可不就是眼前的事了么?"
听了她这些话,再想想雪荷的死,我一时竟不知是笑还是要哭了,只是若能让她觉得我风头日盛,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唯有如此,她才会死死攀附在我这棵大树上,心甘情愿为我出力,不是吗?
于是我就笑得极得意的样子,却把话一转,"嗯,你这会子过来,可是扬州有回信了么?"
王嬷嬷忙从衣襟里取出一封信来,双手递上,笑道,"这信是今儿一早送进宫的,知道主子着急,奴婢待主子一忙完,赶紧的就送过来了。"
我当着她的面将信拆开,只是扫了一两眼,就放下信笑道,"你上次随着附去的信,我家里人看见了,要你放心,他们已派人去你的家乡打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