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韩非呢喃着,像是在问自己的教书先生,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跟我来!”教书先生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一甩长袖,带着韩非向着远处走去。
随着韩非一步踏出,脚下顿时一条金光大道铺展开来,宽阔无比,宛如神邸出行,天帝巡视,更有祥云瑞彩在韩非身旁缭绕。
韩非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思虑一番之后,一挥袖袍。
顿时金光大道散去,瑞彩祥云消失。
韩非的教书先生叹息一声,抬起那张苍老的面孔看向韩非。
“我不是天荒!”韩非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这是天荒的出行方式,那金光大道和祥云瑞彩不仅是天荒出行时的方式,还是其身份的象征。
无量天,道劫神兵下的七王之一,天荒!
同时天荒还是这七王之中的老大!
只是无量的任何道灵在这数万载,自从天荒出世以来,提起天荒都莫不闻之色变。
本该是无量天所有道器未来的王者,继承道劫神兵的道统。
而且天荒天生元力盖世,是七王之最。
单论战力而言,天荒直追无量天的皇者,第一道器道劫!
但是只要是在无量天,任何道灵提起天荒都会是一脸的唾弃,他是整个无量天的耻辱。
这一切,都是源自于天荒自小就霸道跋扈,横行无忌,脾气更是暴躁无比,喜怒无常。
动辄就欺男霸女,草菅性命。
曾经就因为有道器骂了他一句,天荒直接屠灭这道器的所有族群,哪怕与之交好的道器都没有放过。
更是有一次天荒为了再造一位狗腿子,纵容道火焚天,融化了十万的道器,若不是最后事情闹得太大,道劫知道了此事亲手阻止,怕是就不止十万的道器惨遭毒手了。
无量天是道器的天地,这里的每一件道器都有守护者,天荒曾为了研究一个禁术,将一方百万守护者清空 ,造成无数道器被其他生灵掠夺走,成了奴仆。
不仅如此,天荒还纨绔无比,哪怕是他的六位弟弟妹妹都对他畏惧三分,甚至背后厌恶至极。
纵火将太初的行宫烧毁,烧死无数守护者。
将离神骗至天渊,随后推下天渊,让离神在暗无天日的天渊之中被困数千年。
将掩日的王冠夺走,卖给前来寻找道器的修士!
林林种种恶行,馨竹难书!
而且最让无量天道器唾弃的是,天荒竟然噬主!
身为道器,一旦认主就将永远效忠其主,这是无量天道器最基本的准则,他们虽然是道器,但是也有道器的骄傲和尊严,更有道器坚持守护的原则,但是天荒前后数万年竟然反噬了合共五位主人!
可以说在整个无量天,天荒就是无耻和混蛋的代名词。
我天生就该是主人,没有任何生灵可以成为我的主人。
也没有任何生灵配成为我的主人!
这是天荒在原本该加冕皇冠,成为无量天新一代皇者时当着无量天所有道器说的话。
这句话换来的无量天所有道器对其的失望,换来的是无量天皇者道劫的惊天一掌。
天荒从高高的皇宫台阶上一路滚了下来。
“父皇,是你疯了!”这是一巴掌之后,天荒爬起来的言语!
不知悔改!
换来的是一个巴掌接着另一个巴掌!
那一天,天荒差点被打碎!
那一天,无量天都在震动!
这是韩非的记忆,但在韩非看来,这天荒也许偏激,但是却没有什么做的不对!
既然有了自己的意识,那就该提倡自由,而不是成为别人手中的兵器。
“若是你父皇看见你此刻的样子,不知道该是欣慰,还是该惆怅!”教书先生叹息着,欣慰的是天荒终于懂得收敛了。
惆怅的是,天荒依旧沉浸在那个梦中。
教书先生就这样带着韩非踏着绿草,走过了一山又一山,渡过了一水又一水。
直到鹅毛般的大雪落下,不知道是冬天走进了无量天,还是教书先生带着韩非走进了冬天。
“你看这一山又一山,一水又一水,每一处都有你的脚步,这是真实吗?”教书先生在大雪中挺了下来。
白茫茫的山川之间,只留下四行脚印,随着大雪飘落,最终脚印渐渐消失。
“你在看前方,没有脚印,只有空白,真实么?”教书先生手中的漆黑戒尺一指。
“你走过的,留下的,都只是过去而已,你以为的真实,回望过去却终归不真实,而前方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也不一定就是真实,真正真实的,就是你此刻的脚下!”教书先生指着韩非脚下,漫过脚踝的大雪。
韩非摇摇头,没有去回答什么。
他懂教书先生的意思,他的那段记忆就如同他身后的脚印,他觉得真实,但是随着大雪落下,那段脚印将不复存在,那么那一切就是不真实的。
走过了冬天,迎来了春天。
站在烈日下,感受着沙漠之中的酷热,教书先生看向韩非。
“现在你觉得那冬天真实吗?”
韩非看着脚下炙热的沙子,感受着那热气蒸腾而上。
“在夏天,这高温就是真实,那寒雪只在你的记忆之中,包括曾经的那山,那水。”
“以后有没有冬天谁也不知道,也许会有,也许没有,但是眼前的却是炎炎夏日。”
“这就是真实!”
“余下的十年你将自己去感悟,只有你自己懂了,明悟了才能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教书先生背着走,顺着沙丘缓缓走远了。
教书先生的话很有道理,所谓真实,不过就是眼下,当前而已。
活在当下,活在眼前,过去的都是过往云烟,不复存在,这就是教书先生要告诉韩非的东西。
但是韩非却冷笑。
这眼下就一定是真实的么?
这眼前的一切都一定是当前吗?
韩非忽然对着天空一甩长袖,五指一张。
顿时艳阳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乌云,随即狂风吹起,鹅毛般的大雪不断落下。
簌簌飞舞的大雪瞬间掩埋了沙漠,眨眼间厚厚的积雪堆起。
韩非孤单的身影踏着积雪,在白茫茫的积雪上留下两行脚印。
奇怪的是无论这鹅毛般的积雪有多大,但是这脚印始终存在,始终没有被积雪掩盖。
韩非紧了紧衣袖,感受着寒气,缓缓走进了大雪深处。
一位手持黑色戒尺的老者看着那两行脚印叹息一声。
“唉,痴儿,你何时才来醒来!”
悠悠的叹息声随着这大雪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