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九皇子突然念到一首诗,里面的一句话是“年少辞家从冠军,金鞍宝剑去邀勋。”
九皇子将手中的蝉泗宣放下,寻到秦熙的位置,看着她说道:“这首诗写的极像冠军侯啊,容笙勇冠三军,我甚是敬佩,只可惜仅听过冠军侯的军功,未能有幸见识过其文才,还真是有些遗憾,听说冠军侯幼时师承大学士傅东誊先生,想来文才也定是极好的。”
九皇子开口,大家自然闭口保持了安静,秦熙也有些不解的抬起头,倒是文馨脸上略带期盼。
“可惜冠军侯今日仍在前线杀敌,令吾等惭愧,不知来年是否有机会请到容笙来参加司元会。”七皇子接了一句,他当然能听出自己这个皇弟想干什么,便想着把话题给轻飘飘转走,免得扫兴。
容笙虽然幼时师承大学士傅东誊,但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容笙不爱读书,偏爱刀剑,腹中是没有太多墨水的,识文写字没有问题,但若是讨论点文理、赋个诗文却是万万没那个能力的。
要知道当年大学士傅东誊为了惩戒容笙,可是拿着戒尺追了他整整三条街,这事情在京城的纨绔圈内可是一时传为笑谈。
“那蛮汉子只知砍人,怎能欣赏的了此等风花雪月。”一位京城有名的骚客已经有些微醺,毫不顾忌的说道。
容初袖中的拳头微微握紧,容笙是容家之人,虽然容初与其也接触不多,但是却容不得其他人如此放肆,何况还是一个没有功名的狂人罢了。
“只知留恋风月的醉酒儿又怎知男子真正的沙场豪情。”容初毫不客气的回道,即使他是九皇子带来的,也不丝毫不留情面。
“好了,不要坏了今日雅兴。”九皇子制止了两人的嘴上刀剑。
可惜那骚客已经有些迷糊,竟是继续说道:“不知道秦熙姑娘那里有没有冠军侯寄回的书信,想来里面定是有些佳作遥寄相思 ,若是不那么露骨的话,不妨展示一番,让我们见识一下冠军侯的文才。”
“放肆!”容初挥袖起身,文馨也随着站起。
其他不少人也纷纷皱眉不已,觉得这骚客着实过分,这言语当真配不得此刻的场合,掉了身份。
秦熙已经嫁入冠军侯府,名称应为夫人,这浪荡儿竟然还敢称呼其为姑娘,而且出口撩拨,要看别人相思家信,这更是一种侮辱性的语言,何况对方还是冠军侯的夫人,若是容笙在这里,怕是借他十个胆儿也不敢如此,不然定会人头落地,九皇子和七皇子也制止不了,而且砍了也就砍了,闹到皇上那里也是有理的,蓝朝权贵阶级的名声比一条人命值钱。
“世子何必和一个醉酒之人生气。”九皇子毫无诚意的打着圆场。
七皇子则是不悦道:“来人,把这狂徒带下去醒醒酒!”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事情的焦点,也是大家都有些忽略的人——秦熙站了起来。
看到秦熙在一片安静中站了起来,大家的目光立刻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心中愤怒无比,已经想好准备事后让那狂徒骚客付出生命代价的容初也按捺下了自己想要脱口的话,看秦熙想要干嘛。
秦熙面无表情的对着两位皇子行礼,也对容初表示了感谢,然后开口道:“嫁入冠军侯府之前奴家也只听过夫君的武功,未曾了解过他的文彩,不瞒各位大人,夫君确实会在书信之中附些诗句,只是不涉儿女情长罢了。”
“哦?”九皇子饶有兴趣的看着秦熙,“不知可否说来听听,给司元会增些风采。”
“殿下吩咐,自当可以。”
容初虽然对秦熙无太多好感,但也不想让秦熙在这里丢了冠军侯府与容家的面子,可是秦熙已经答应了下来,而且旁边下人立刻奉上了笔墨,容初也不好继续搀和,只好坐下静待秦熙的发挥,并想着如果秦熙无法落笔,该如何帮她解了这个局。
“夫君不必担心,熙儿虽然做事容易激动,但是也并非没有任何考虑的人,容笙战功累累,但是性格怪异,得罪过很多人,若是秦熙也没有能力应对这种场面的话,他们不可能被你维护一生,迟早会吃大亏,今日看看秦熙的能耐也是好的。”
文馨小声的给容初说着,容初微微点头。
秦熙已经持笔蘸了墨,轻轻吐气,挥毫起来。
墨浸白宣,众人本不甚在意的目光慢慢重视起来,虽还不知秦熙写了什么,单单她此刻的风采,就让不少人眼前一亮。
秦熙一鼓作气,未作停歇,最后一笔猛然挥扯,闭目站立足足五秒钟,然后才向众人施礼,放下狼毫,回了座位。
自有人将秦熙的词作誊写之后分发给众人。
“嘶……”
“好词!”
“壮哉!”
“……”
一声声赞叹从周围众人口中传出,秦熙只是低头不语。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二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昔日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俘肉,笑谈渴饮敌虏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七皇子朗声将这首词读出,读罢啧啧称奇,“想不到,想不到,冠军侯容笙竟然还有如此才气,这句中豪迈斗志,也确如冠军侯之英勇一般啊!好词!好词啊!”
九皇子也频频点头,表示赞赏,作为一个皇子,不至于心胸那么狭隘,他旁边那位骚客在读完此作之后浑身冷汗津津,竟是一瞬间酒醒了一半,脸色煞白。
这首词里面的内容非常符合容笙的性格、经历和功绩,不得不说秦熙选的这首词非常恰当,在这种情况下写出,本来多是柔情的司元会一瞬间多了几分热血!
“不知这首词何名?用的是何词牌?”状元郎赵回好奇问道,一脸热切。
“夫君说了,词作表露胸意,意尽词穷,并无词名,也非按矩填作。”秦熙垂目回答。
“此作确是冠军侯所做?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佳作?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冠军侯所为,可不要是抄袭而来呢。”那骚客声音干涩的强自说道,想要挽回些颜面。
九皇子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此刻还敢多言,当真有些丢人了。
那男子迎上九皇子阴冷的眼神,身体一哆嗦,但是话已说出,却是无法收回了。
“能做出此篇佳作已经足矣。”探花郎郑文感叹一声,“虽然有些地方不够规整,但是豪气十足,大善!”
蓝朝和文馨、北墨、秦熙所处的世界都不是同一个时空,诗词格律平仄要求也都不一样,所以这首词在郑文看来是有瑕疵的。
刚才没有这篇词作的时候,几乎无人替秦熙说话,坐看一个弱女子被人怀疑欺负,而一篇词作出炉,竟然纷纷开始维护起来。
这时秦熙再次站了起来,走到中央,“冠军侯府的尊严不容污蔑,夫君胸含忠君杀敌信念,才气并非刻意学成,而是情绪自然流露,我虽是一女子,也不能让别人如此怀疑夫君,自当维护夫君名声。”
说罢,秦熙朝旁边的侍女说道:“奉上笔墨。”
“是。”
一众人面面相觑,这秦熙竟然还要继续挥毫,难道还有如此等级的好诗词不成?
这次,秦熙写的更快,只有短短四句话。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上一首满是豪迈,这一首多了些感慨,古来征战几人回,让人眼前立刻浮现出边关战后在尸山血海中执戈环顾的场景。
这次拿到抄写的纸张之后,满座之人没有再去称赞讨论,而是一片寂静,不是诗词太差,而是内容很好,结合冠军侯的血战威名和沙场残酷,与内容十分贴切,大家纷纷认为这佳作十有八九就是冠军侯所做了。
如果不是冠军侯所做,是秦熙所为的话,那就更令人惊讶了!
冠军侯被称为战神,头顶有太多光环,再加上一个也没有什么,如果他的妻子再顶个文才冠绝的名号的话,这冠军侯府就有点儿恐怖了。
“没想到笙儿竟然还有些柔情愁思。”容初打破了寂静,轻抿一口酒,不去讨论这诗作到底是不是容笙所为,不去评说好坏,而是避开之后谈了下容笙的心思。
刚才秦熙也强调容笙的忠君胸怀,单单杀敌可能是嗜血,但是如果能有如此文字表抒胸意的话,那便是将才帅才,而非仅仅武才了。
“夫君是铁血男儿,比之在座的大多数人都要铁血,夫君也有柔情,却与各位的柔情不甚相同,有些人的柔情洒在青楼温柔乡,洒在十里蓝河夜半时,我夫君的柔情不是对我的思念,而是对战友化为枯骨的的哀愁。”
说罢,秦熙不顾大家的反应,转身朝楼梯处走去,边走口中还边轻声道:“其实,我最喜欢的是夫君作的这首诗。”
“北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谁道西居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争流吟罢,秦熙已经走下了三层,下面有冠军侯府的仆人候着。
竟然又是一首!
秦熙竟然连续向众人抛出三首诗词,而且都称得上是上品,一瞬间惊得众人很是难以接受,毕竟这不是状元郎的作品,也不是下面那些多才之人的提前准备,而是一直被大家认为只有蛮勇,并无文才的冠军侯的作品!
“一将功成万骨枯!”容初一字一顿的将其中一句重复说着,“一万白马义从,一个冠军侯,骨枯的是他的袍泽,功成的可不仅仅是冠军侯,这十里蓝河今夜的歌舞升平,是建立在千里之外的无数埋骨他乡之上啊。”
“让我们为冠军侯,为蓝朝千万边关勇士举杯致敬!”七皇子站起身来,一句话十分应景。
看了听了秦熙三首诗词,加上容初一番慷慨激昂,大家必须得表示点什么,但是太过于沉重又有点儿破坏今天的好心情,而举杯共饮倒是非常符合气氛。
“承上笔墨,我要为边关将士赋诗一首!”状元郎赵回将杯中美酒倒入腹中,趁势站起。
“将这三篇佳作抄写传读下去,吩咐让下面两层为我大蓝朝军中儿郎泼墨挥毫!”九皇子也随之发话。
坐在下面一直没有发话的文馨终于在灵魂层面对北墨说道:
“剧情不对啊,书中不是这么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