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赵德芳没什么太大反应。
估计他已经习惯了。
赵德芳领着我们进了那“书房”,恭恭敬敬跪地喊了一声:“拜见父皇。”
我还正东张西望好奇这超级大书房长什么模样,就听见上头又传来一声“哼”。
“你虽然嘴上喊我‘父皇’,其实心里是连一声‘皇叔’都不肯喊的。”
……
娘啊!这一股浓烈的傲娇气息是怎么回事?
我不由自主循声抬头,正看见坐在那张“大书案”后头的皇帝本人。
这个人就是当今的天子,赵光义。
和我想象里完全不一样嘛!
我本来以为皇帝应该是个凶巴巴的白胡子老头。
至少从我师父还有周围的人的描述里就是那样啊,又老又凶,动不动就杀人……
然而眼前这个人忽然让我有点困惑。
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老,也没有那么凶,甚至比我从前在脑海中擅自描画的模样还要好看许多,可偏又让人觉得害怕。
确切说来,并不是这个人有多么让我感到危险,而是因为我觉得熟悉。
可我明明从未见过这个人,为何会觉得似曾相识?
我竟会在一眼望见之间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甚至是亲切感,忍不住想和他靠得近些,再近些……
这种莫名涌上的心头的感觉奇怪极了,无端端就让我害怕起来,甚至连他们在说些什么也听不进了。
我慌乱地低下头,藏起那些不知所措的表情,恰好听见赵光义问赵德芳:
“你也认为朕这个皇位是抢来的。那你究竟是要为柴守义张目呢,还是为你自己?”
前一句,甚至没有疑问的语气。
如是提问,未免太直白。我一时跟不上节奏,险些扑倒在地。
我们这个大宋和我师父所知道的大宋似乎有很多不同,这事师父曾经跟我说过一嘴。赵德芳和赵光义的事,师父也和我说过不少。在师父口中的“大宋”,赵德芳和赵光义之间似乎并没有这么复杂的关系——毕竟赵德芳老早就死了。
而在眼前的这个“大宋”,太祖先帝临驾崩前诏命赵德芳尊原本是他叔父的赵光义为父,用这种等同于“过继”的方式改变了赵德芳和赵光义之间的关系。
虽然这种奇怪的关系非常别扭,也难怪赵光义话说得那么傲娇。但是……这会不会正是赵德芳能够在这个“大宋”好好活到现在的原因呢?
师父曾经说过,每一个行为的改变都有可能改变“时间轴”。
我心尖突得一动,眼前赫然闪过我曾经在时间的跳跃中看见的那些关于赵德芳和阿仁的零碎记忆,只觉得掌心里全是湿冷汗水。
假如我的猜测是正确的,现在的我,恐怕正处在一个十分关键的路口。
阿仁好不容易才从造反的羊肠小道上折回来,向赵德芳伸出了合作的手。如果他们俩这次能顺利结盟,那简直是珠联璧合,必定所向披靡化险为夷。可万一再横生什么变故,硬把这事搅黄了,阿仁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赵德芳又会落得什么个结局呢……?
想到这一点,我不由暗自捏紧了拳。
赵德芳垂着头,语声倒是不卑不亢,“先帝从未要将大宝之任传给我,些许谣传,官家若是介怀,大可以放逐赵德芳。赵德芳绝不会有怨言。”
你这么平静地就把自己的生死大事处置了,让你这位写作叔叔读作父皇的圣上陛下作何感想啊……?!
我忍不住拼命瞅着赵光义,心里打着小算盘,只要看见一点发怒的痕迹,今儿我就豁出去了。反正甭管阿仁还是四哥,一个都不能少。
但赵光义却依然没有反应。
他是真的没有反应。别说生气发怒了,他甚至连表情都半点没有。那张还挺好看的脸上竟然连半点明显的肌理变化也没有。就好像……好像那根本是一张假脸一样!
我心里的疑团愈发理不清了,只拼命瞅着赵光义打量。
就在这时,我听见他问了赵德芳这么一句:
“你收的那个‘义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