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仁这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我手脚并用和他扭打了一会儿,然后在围观群众七手八脚地拉偏架之下把他踹到一边去。
然后我就蹲在他面前一边揪他的呆毛一边教育他。
“柴守义,你有你的任务,我也有我的任务,四哥和李将军他们也都一样,大家都各自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好,这事最后才能成。不要吃着自己碗里,还惦记着我锅里——”
阿仁被崔遥和宇文皓然还有东南西北四个按在地上,蹭了一鼻子土,还不忘抬起头反驳:“‘吃着碗里望着锅里’不是这么用的——”
“你别打岔!”我一巴掌拍飞他这一记“垂死挣扎”,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还什么都没想清楚就是来闹着玩的?”
阿仁眸光一震,定定看着我。
我揪住他的帅脸,“柴守义,你别瞧不起人。我要是怕死我早跑了,还跟着你们到这破地方来受罪?我真要跑你们拦得住吗?”
阿仁心虚地撇开视线,“我……那不是担心你吗——”
“你用不着!”我捏着他下巴强行把他的脸掰回来,深吸了一口气,开喷:
“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我做这些事都是自己想清楚的。你要是觉得这笔宝藏不重要,送给敌国了也无所谓,可以,反正那都是你家祖上的钱,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去吧。但是我觉得这笔钱很重要,我想给它找出来用来为咱们大宋的老百姓做点好事。为了这个,别说挨顿揍了,就算我真的就死在这儿了,我觉得也值了!同样道理,王爷和李将军也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们的任务不是看护我。所以你不要再给我没完没了的闹你那点小情绪,不要再跟王爷和李将军找不痛快。现在在这个队伍里我是副将你就是个随员,你得听我的,不然我就把你扔出去,你爱怎么闹就自己玩蛋去吧!”
我觉得我可能是忍这小子有点久,终于喷出来了,差点收不住力道,连气都不带喘的险些把自己憋死。
在场的人听完这一通喷都表情复杂地看着我,又看看阿仁,再看看我,再看看阿仁……
连崔遥、宇文皓然和东南西北他们都小心翼翼把手松开了。
“不要这样嘛,柴少主也是好意——”东南西北四个小姑娘全都一脸被喂了玻璃渣的表情,挤到我跟前拉拉扯扯地劝。
其实,阿仁当然是好意。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和他认识那么多年了,从小就玩在一起,又一起离开洛阳,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是怎么想的,我当然都懂。
可关键是他这样会误事的。八成还会伤到他自己。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丝一毫的犹豫都可能让所有人错过最好的时机,而这样的错过是致命的。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我不需要他的好意。你们不如劝他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得了吧。”我努力拗出一张高贵冷酷脸,自认潇洒地甩了一下袖子。
阿仁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忽然冷笑了一声。“好,你不需要是吧。可以。”他抬起头深深看了我一眼,一抱拳,“唐少侠如今不但是使团的副将,还是打遍武林无敌手的盟主,是当今天子亲自接见过的红人,身份已经不同了,能耐更是不同了。我这种没眼色的庸俗玩意儿,胸无大志,没有情怀,早跟不上你的振翅高飞了,确实不该自作多情。既然如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答应过要把‘东西’找回来好生处置,我也绝不会食言,唐盟主就放心吧。”
他说完就气呼呼地跑去一边的角落里坐下了,开始整理自己手腕上缠着的绷带。
这小子从小到大几乎没这么跟我怼我。虽然说确实是我狂喷了他一通在先吧,但我心里还是跟长了草一样,毛毛得,又生气,又憋屈。
这蠢小子臭小子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的良苦用心,乖乖听话别嘴硬吗?
可转念一想,一边想把人气走,一边等人真生气了又觉得人不理解我……我这才是真的特别矫情。
于是我揉揉鼻尖“哼”了一声,一掀门帘钻到帐篷外头去了。
当天夜里,我就在外面数了一晚上星星。
宇文皓然还有东南西北挨个来劝过我一回,让我回去休息,失败之后就换了赵德芳和李琰来给我送了一件披风。
李琰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但被赵德芳一个眼神硬堵回去了。
四哥只特别温柔地拍了两下我的肩膀,投给我一个写作鼓励读作无语地眼神。我感觉那意思大概就是说:
反正我知道你丫是不会听劝的,你就自由地去吧,能活着最好,万一死了,四哥给你收尸。
嗯,就不愧是我青史留名的四哥。
凌晨眼看天已有些亮光的时候,崔遥一个也偷偷摸摸地跑过来了,蹲在我身边,抓耳挠腮了好一阵,挤出半句不太听得懂的,“严……不对,是唐……”
“什么盐啊糖的,小少爷,你想说什么呀?”我一边揉眼睛一边戳他白白嫩嫩的小额头。
崔遥躲开我的手,摸了摸被我戳红的眉心,露出个别扭的表情。
“……如果咱们还能一起活着回去,我就告诉你。”
他用特别特别小的声音扔下这么一句,就跟着阿仁和宇文皓然走了。
临走之前,阿仁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哼,这小子,闹起脾气就这么没良心。
我抹了一把脸,也做出根本毫不在意的样子,拎起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就兀自先去擂台等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