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把我带到王府正堂上。
一进门，我便看见赵炜和夫人王氏坐在左手，右手是高孝珩和林红英，阿仁低头垂手站在高狐狸身后，看不见脸。
堂下正中停着一具女尸，果然是燕氏，脸色苍白，口唇青紫，已然毫无气息。
我扑上去，一把抓住燕氏手腕，又不甘心地趴在她胸口听了好一会儿，确定再没有脉搏心跳，猛抬起头。
视线毫无自觉地投向那个静静站在高孝珩身后的熟悉身影。
你知道的吗？
眼前这个女人死了，再也不会睁开眼抱一抱她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了。
或许以后，还会死更多的人。
这些，你都知道的吗？
为什么你还能那么平静地站在那里呢？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所熟悉的阿仁……我从前认识的那个阿仁，到底去哪儿了？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本能反应，我大步走到阿仁跟前，几乎就要越过高孝珩伸手抓住他衣襟。
赵德芳却忽然出声唤住我。
“甜甜，过来这儿坐。”
他平静地让我到他身边去。
我骤然惊醒，冷汗刷得淌了满身。
嘴唇似干得开裂生疼，连嗓子也是干涸的，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倦极嘶哑的痛感。我怔怔盯住阿仁看了半晌，扭头往赵德芳那儿走。
转身刹那，眼角余光一撇，恰看见阿仁抬起头。那忧伤的眼神何其触目惊心，瞬息竟让我产生了一种再不敢回头的错觉。又仿佛，是害怕再也不能回头了。
婢女给我安置了软座，让我坐在赵德芳右边。
才坐定，便听见赵德芳轻笑一声。
“事已至此，小王以为，大家都不必再虚以委蛇说什么场面话了吧。其实打从迈进这大门的那一刻起，大将军就该是心知肚明——既然都已经将人请进府来了，再放出去小王的面子得往哪里搁呢？”
贤王殿下依旧是那副温润和煦的模样，眉眼含笑，说出来的话却已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他笑看着赵炜，赵炜却也笑看着他，摇头时，脸上两块肥肉也跟着动作抖动。
“王爷哪里是在乎面子的人。不然也不会认贼作父了这么多年啊。”
这根本就是毫不遮掩的嘲讽了。
可是他竟然说赵德芳认贼作父？赵德芳的父亲……不是皇帝吗？
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皇帝是贼，赵炜这厮是不是上次掉鱼池里脑子进水啦？！
我吓得差点从刚坐稳没多久的软座上摔下来。
赵德芳仍旧面带微笑，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大将军这样说……似乎不太好吧。”
赵炜冷哼一声，裂开嘴。
“太祖皇帝驾崩当日，本已将王爷秘传入宫下诏传你大宝，你叔父赵光义领兵围禁矫诏夺位，却对天下人假称太祖将你过继与他为子，仍然叫你做你的皇子亲王，这才有了当今天子。这件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朝野之中人人心照不宣。也只有王爷这样贤德的人，才能和陛下父慈子孝了这么多年呐。不愧是天下闻名的‘贤王’。”
他这大概是想以攻为守反客为主，于是反过来攻击赵德芳。
可是……他到底在说什么啊……听着好像信息量超级大……重点是，怎么跟我认知里的不太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