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高狐狸的招牌技——以无懈可击的大道理猛击对手软肋。通常情况下,正常人都会被这种无耻招数一击击沉,除非对方更无耻一点。
我低头咂咂嘴,“你也知道宝藏是阿仁祖上留下来的,你打这些主意跟他商量过么?”
他当然不可能跟阿仁商量,不然还有他这些算计什么事,阿仁就算不能说服他或者强迫他,多半也会跟他硬杠到气他半死吧。
果然,高孝珩想也不想便道:“我自然会在合适的时候向少主说明,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你打算跟他说明什么呀?啊,我知道了,是不是要说我喜新厌旧嫌贫爱富水性杨花攀王府的高枝儿去啦?”
我撇撇嘴,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做出个送客的姿势。
“让我帮你从赵德芳那儿套消息,同时还能把我从阿仁身边支开,让他误会我从而死心放弃什么要娶我的念头,说不定一钻牛角尖就跟你跑了——不得不说,想得还挺美。可是我不会答应的,你还是早点回去睡吧。”
高孝珩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并没有乖乖回去洗洗睡的意思。他甚至看也不看我,只漫不经心从唇角扯出一丝轻笑,似颇为惋惜地,伸手摸了摸桌面上新鲜的裂痕。
“你母亲还在沉香坊吧。你有没有想过,凭你的身份能耐,何年何月才能将她安置稳妥?”
我猛吃了一怔,就像生生被扑面而来的冷夜寒风灌得噎住了,口鼻里全是酸痛腥味。
“你威胁我?”
他就是在威胁我,用我娘亲的安危,我确定。这种事他一定做得出来,否则他便不是那个从废墟里挣扎着爬上首富之位的高孝珩了。
我怒目圆睁地瞪着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吐息声。
“唐姑娘,你别那么激动,我只是在和你商量。”高孝珩慢条斯理地摩挲那个已经永远无法复原的裂痕,语声低沉,仿佛胁迫,却又如同诱哄,“这笔宝藏富可敌国,只要取出其中一小部分作为你的酬劳,就足够你们母女远走高飞一生吃用无虞尽享安乐了。这件事,我相信少主无论如何也不会反对吧。”
先施以威慑,再许诺我金钱,对我说,若我不从便要我好看,但若我从了,眼前这只肥羊成烹之日必有一杯肉羹是我的。比起方皓初问我要忠心,要济世苍生的壮志宏愿,果然高孝珩才是真正懂得人心的那一个。
这天地之间,熙熙攘攘多不过是利来利往。让一个人趋利避害心甘情愿死死咬住利益的肉饵,比让他披荆斩棘得高尚容易太多了。
我只是一个处处被人看低一等的小丫头,空有一颗比天高的心,却无呼风唤雨的力。我甚至连像那些男人一样找份正经营生的资格都没有。若靠坑蒙拐骗赌的小把戏,吃饱活命不难,想要接走我娘却还不知要多少年。
又何况,我怎么能拿娘亲冒险?
高狐狸不愧是高狐狸。
“你这威逼利诱的收买手段,真厉害啊。”我静静看着高孝珩,努力绷着脸,不想让自己挫败的表情太难看。
“什么收买不收买的。以付出换收获,生意往来,各取所需,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呢。”
高狐狸微微勾起唇角,双手扶住桌沿两侧。
“宝藏本就是柴家的,赵家人取了也是不义之财,是一定留不住的,若要强留,必然为之所害。你不如当做是行善积德,救那赵德芳一命吧。”
他忽然用力合掌。
只听“咔”得一声,本已开裂的桌子便彻底在他掌心断开了,折成诡异的形状。
他站起身,施施然向我欠身行了一个状似风度翩翩的礼,一脸神清气爽得拂袖走了。
我默然盯着面前一地残害,良久,恶狠狠揉了揉已然视线模糊的眼睛。
太窝囊了。
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