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丽莲感觉到秦三苗的气场变化。他的表情纹丝未变，眼眸却像深秋的黄叶，渐渐生出一层冷色冰霜。
她从小呼风唤雨，见多识广，又是他上司，按说气焰上应该稳稳的压他一头……
可是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在他冷峻的沉默中萌生一丝怯意。
“你查我？”
秦三苗抬眼看她，根根分明的漂亮睫毛丝毫遮掩不住逼视的目光。
“呵呵，我查你干嘛？你又不是我老公。”
电光火石间，邱丽莲已经说了句冷笑话缓和气氛，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是自己的下属，靠自己吃饭的，怎么他眉头一皱她竟然怕了？
……她邱丽莲长这么大，怕过谁？
秦三苗不说话，一双黑眸凝视着她。……光天化日之下，竟像璀璨银河里的一颗星辰，隔着光年的距离，却能穿透人心。
邱丽莲被这黑眸看得心虚，恍惚，随即心跳加速。
“我手下缺人，想升你做制片人。”邱丽莲喝了口他的香草拿铁，定了定心神，“所以才调了你的档案。”
淡淡的咖啡香气中，秦三苗面色未变，可是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场柔和了许多，不再给她压迫感。
“我又没说要当制片人。”秦三苗垂下眼眸，目光落在那杯香草拿铁上，“你喝了我的咖啡。”
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也完全没有想要回答她问题的意思。
邱丽莲的内心戏无声地复杂起来，还有些懊恼。她想不通，自己在气场上怎么可能输给秦三苗这么一个小人物？
没道理啊。难道真有一物降一物这回事么？
邱丽莲正在走神，这时秦三苗忽然站起身来，把她笼罩在自己修长的影子里。
“回台里吧，我再去买杯咖啡。你喝什么？”
“橙汁！”邱丽莲很少这样自己跟自己生气，“再加一块纽约芝士！”
话音未落，邱丽莲站起身，气哄哄地推开玻璃门就往外冲。
……本来该她碾压他的。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输了？
室外阳光明媚，就是有风。忽然一阵大风刮过来，邱丽莲迷了眼睛，停下脚步。
这时身后忽然吱的一长声，是金属剧烈摩擦的声音。
邱丽莲的眼睛正被沙子硌得生疼，这时小腿上忽然也是一痛……
大风里，一辆自行车冲撞过来，把邱丽莲刮倒在地。
13.
“哎呦，甜死了！都要长蛀牙了！”
江星月张开双手，栽倒在王思斯家的沙发上，哼哼唧唧地滚来滚去，“老蒋要是也能这样对我就好了！不不不，有林尽染一半好就行！”
王思斯摆弄手机，叮咚一声，忽然露出惊喜的神色。
“这么快就收到竞拍了？他的雨伞还真是好东西。”
“你还在搞雨伞的事情？这个月的房贷，林尽染不是都帮你还完了吗？啧啧，他对你可真有心！”
“救急不救穷。我还是用秦三苗的钱心里踏实……毕竟，他住进这所房子的意义，就是要跟我一起还月供的。”
王思斯十指翻飞，低头回复着软件上的询价。江星月想起那块玉牌，神色又凝重起来。
“秦三苗……今晚你跟林尽染约完会，找秦三苗一起出来夜宵呗？我请客。”
王思斯抬起头，目光微微一变，看向江星月。
“你对他感兴趣？……换口味了吗？”
江星月坐直了身体，双手捧着下巴，直勾勾地瞧着王思斯。
“嗯，你舍得吗？”
秦三苗拎着纸袋从星巴克里走出来，长腿迈出几步，又折了回来。
邱丽莲坐在路边的花坛上，眼睛红红的。白裤子上有一条明晃晃的自行车轮印子。
她看见秦三苗走向自己，心情更是委屈。
“你就不能装没看见吗？我狼狈成这样。”
秦三苗长腿一顿，停下脚步。
“喔，那我没看见，先走了。”
秦三苗转身就走。
“哎，你还真走啊，我腿动不了了……”
邱丽莲心里一急。
秦三苗回过头来，唇角弯着，残留着一丝坏笑。
“你不是让我装没看见么？”
他走到邱丽莲身边，轻轻按了按她的腿。
“伤到骨头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邱丽莲摇了摇头，“没那么严重，就是撞到麻筋上了，一时动不了。”
秦三苗从兜里掏出一瓶日本眼药水，又从咖啡袋子里抽出一张纸巾，一起递给邱丽莲。
“你自己弄一下眼睛。待会儿我背你回去。”
王思斯与江星月对视片刻，眨了眨眼睛。
“又不是我的东西，我有什么资格舍不得？我这就把秦三苗的微信名片发给你。”
“别嘴硬了，我看得出，你跟秦三苗之间有点化学反应……但是你又不贪心，要是换成姚美如，早就两手抓了。哼，越是清高越是婊，上大学时我就发现了。”
“哎，你终于说正题了。姚美如怎么得罪你了？别拿我说事儿啊。”
王思斯本能地岔开话题。
理智上，她知道秦三苗的事跟自己毫无瓜葛，但是情感上，她确实不希望江星月跟他有进一步交往。
“姚美如现在给老蒋当秘书，仗着自己工作能力强，公然向我宣战呢。”
江星月目光沉了沉，“她近水楼台，自以为比我有优势。哼，太天真了，一把岁数活狗身上去了！老蒋是什么人？会傻到去吃窝边草么？”
“不过他们两个朝夕相对，工作上的联系一时之间也斩不断……你还是别跟她闹的太僵吧，老蒋夹在中间也很难做呢。”
江星月收敛了鄙夷的神色，沉默下来，若有所思。
王思斯一边劝解，一边捧着手机，有些犹豫起来。
“这把伞是秦三苗压箱底的收藏……要不我还是先不卖了吧？网上的竞拍价格都出到两万多了，可见在这个圈子里很抢手……一旦卖掉，可能就再也买不回来了。”
“嗯，千金难买心头好。不过你用了林尽染的钱，以后就得把他当成心头好了。”
秦三苗很瘦，但是摸起来却有肌肉，肩膀和手臂都很有力量。
邱丽莲伏在他背上，前方的路轻轻摇晃，前进起来毫不费力。
这是她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看世界。
“累吗？……这周我好像重了一两斤。”
“你是想听我夸你瘦吗？”
秦三苗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身长玉立，背上背着个女生十分显眼。来来往往的路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
邱丽莲已经很多年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风吹乱了刘海，像是回到了少女时代。
“我认真的啊，昨晚我都95斤了。”
……都是些没用的话，仿佛是在尬聊，但是邱丽莲就是想逗他说话。
……她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长到她可以把秦三苗身上的味道沾染到自己身上。
“才95斤，你太瘦了。”秦三苗背着她，穿过人流涌动的斑马线。
“听说你跟林尽染早有婚约？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他？”
邱丽莲只能看到他宽阔结实的背，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嫁给他有什么意思？我才不呢！如果我这辈子会嫁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嫁给薛定谔。”
秦三苗脚步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