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徵瘦了很多，比以前更黑了，看起来十分憔悴。
他读大学时皮肤就很黑，但是明亮有光泽，反而比那些白皮肤的小鲜肉看起来更有男人味。
可是现在，那黝黑的颜色仿佛渗透进皮肤的纹理，显得有些苍老。
王思斯隔着猫眼，看见连徵站在门外，缓缓抬起了手臂……
门铃却没有响起。
他的手僵在半空……表情里似乎凝固了矛盾和痛苦，还有少量的一丝期许……片刻之后，终究是将手臂收了回去。
一时之间，他们隔着一道门板，就这样安静地面对着彼此。
如果时间可以像蜡烛一样凝固，那么在这个短暂的瞬间里，他们的过去，可能正无声地燃烧在空气中，燃起一缕五味杂陈的淡淡烟雾。
因为此生终究是别离，所以即便苦涩，最后也是一缕香气。
经过时光打磨，记忆总会多留一些好的放在深处。
王思斯转过身去，背靠着门板站着。
……还好他没有敲门啊。她不知道该不该给他开。
田芯蹭着她的小腿，喵喵喵叫了几声。王思斯蹲下身去，轻轻抚摸着它的头，示意它不要出声。
时过境迁，她已经不再怨他，但是也无话可讲。
手机震了一下，她打开微信，头像竟然是段穆的。
……最近她实在太忙了，完全把这个恩人抛到了脑后。
段穆很少在微信上聊天，也从来不发朋友圈，简短说道，“下载这个App？我需要赠书才能拿到书。”
王思斯二话没说就点了下载。
然后段穆发了本书过来，是塞林格的《破碎故事之心》。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王思斯怔住了片刻，握着手机，心里空白了一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一回头，猫眼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她忽然明白，如今能让她触动心灵的人，早已经不再是连徵。比如看到这段话的时候，瞬间在她念头里闪过的人……并不是他。
“爱”可能分很多种，也有保质期。不该否定，也不能回头。但是如果你要的跟他给的不一样，那么双方都该尽早舍弃。
其实女人这一生，是否能够幸福快乐，并不取决于你身边的人是谁。
而在于你自己，终究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
华灯初上的时候，这个城市里的年轻人，少数幸福地奔波在回家路上，大多数应该还在加班。
电视台大楼依然灯火通明，二十七楼外是东三环车水马龙的夜景。
其他人都已经走了，秦三苗把笔记本电脑放进书包，也打算下班。
“腿还是好疼啊……”
邱丽莲坐在椅子上，俯下身揉着小腿，抬起水光粼粼的眼睛看他。
“秦三苗，你能送我回家吗？”
他犹豫了一瞬。
“邱总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他走近了她，也压低了音量。
“就算你不是我的上司，我也不会跟你谈恋爱的。”
这间办公室里的空气，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邱丽莲抬起眼眸，睫毛像蝴蝶翅膀似的抖了抖，缓缓弯起了唇角。
声音与平日里的干练冷漠完全不同，带着少女的撒娇甜腻与一腔孤勇。
“不谈恋爱也没关系啊。”
她歪着头看他。
“我们可以直接结婚嘛。”
……
王思斯洗了头发，还拿吹风机吹干了。
……化了淡妆，还穿了裙子和高跟鞋。可以说是拿出最高礼仪面对林尽染了。
下班高峰期已过，十号线还是人气超旺，王思斯正在健步如飞地往地铁站外走，这时收到林尽染的微信。
“宝宝，我先点了一些，你来了就能吃。”
然后他发了张照片给她，一桌子的烤肉串和烤海鲜。
“想想还要吃什么，等你到了再点一轮。”
“你点太多了，吃不完呀……”
“不要被食量限制了想象力，宝宝你可以的！”
王思斯一边听了他的语音，一边走进餐厅，四下张望寻找他的身影。
林尽染先一步看见她，眼睛亮晶晶地朝她挥手，“宝宝，我在这儿呐！”
也许是林尽染的颜值和雀跃的神情都太过显眼……虽然音乐串吧里声音嘈杂，但他还是被很多人注意到。
包括走来走去的女服务员在内，很多同性都向王思斯投来羡慕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王思斯忽然有些紧张。
其实她跟林尽染之间还并不是很熟。
因为紧张，脚下的高跟鞋崴了一下，王思斯佯装无事，扶住桌角，故作淡定地在林尽染面前坐下。
“这是咱们第一次约会喔。”林尽染笑嘻嘻地看着她。
“我想这种环境你可能会自在点。不过，要是你喜欢烛光晚餐，我也有几个很棒的地方可以带你去。”
林尽染话多，看起来今晚不会冷场，王思斯放松了些。
“最近要减肥，晚上要少吃一点。”
王思斯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串烤鸡翅。
“来，开吃！”林尽染拿起一根肉串，把一半的肉撸到王思斯盘子里。
食物可以让人忘却一切。
二人都饿了，各自安安静静地吃起来。
片刻之后，桌子上就已经是一片狼籍。
林尽染用纸巾擦了擦嘴，低头玩手机。
王思斯隔着桌子瞧他一眼，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表白容易相处难。现在的情侣真不容易。两个人太熟了，就会七年之痒，无话可讲。
不熟呢，就没有那么多话题，还不是一样无话可讲。
找话题累，尬聊更累。还是一个人呆着轻松。
王思斯正在胡思乱想，这时林尽染捧着手机，从桌子对面绕了过来，凑到她身边坐下。
“宝宝，你看看，还有补充吗？”
王思斯抬头看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心头微微一震。
……随即涌起水流般的暖意。
原来，他刚才不是在玩手机，而是把她爱吃的都记在了备忘录上。
“宝宝爱吃的：粉丝扇贝，鸡皮，鸡翅，鸡脆骨，冷面，花菜，金针菇……”
离近了才能闻到，林尽染身上也有好闻的味道。尾香有些发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页备忘录的缘故。
“你喜欢吃甜的吗？我带你去吃冰激凌吧？”
林尽染皮肤细腻，灯光下格外白皙，这么近看过去，简直无懈可击，如同瓷器一般。
他眼眸中的光彩在灯光下跳跃闪烁，眉梢一挑，眼角又浮现出一丝促狭，把头更近地凑到她耳边。
“看你今天气色不错，应该可以吃凉的吧？”
王思斯脸上一热，她觉得他们还没有这样熟。
为了掩饰这一刻的局促，她拿出手机，低头摆弄起来，含含糊糊地回答，“你想吃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呀……”
王思斯随手刷了下微博，忽然间神色一变。
林尽染侧头看着她脸上的红晕，原本想再撩她几句，忽然察觉到她气场的变化，急忙坐直了身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王思斯把手机递给他，脸色已经煞白。
林尽染接过来一看，是《王牌高帅富》的官方微博。
“本栏目临时工王思斯，利用职务之便勾引男嘉宾林尽染，为嫁豪门甩掉相处七年的男朋友连徵，伤风败德，影响极坏，现已被开除，特此公告。”
文字下面还配了一张王思斯朋友圈里发过的生活照。
“怎么会这样？官微疯了吗？”
王思斯面白如纸，“官微一小时前发的，现在已经上了热搜……就算删掉，也来不及了。”
她眼眶一红，“我爸爸也玩微博，要是被他看到了……”
这后果她简直不敢去想。
“他是大学老师，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他怎么跟学生交代？”
她反而没怎么去想自己会有什么后果，“还有连徵，我们都已经分手很久了，为什么要把他拉进来……”
林尽染愣住片刻，来不及安慰王思斯，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王思斯的手冰凉。林尽染心中怜惜，拿起电话打给邱丽莲。
“靠，邱丽莲怎么不接电话？她天天刷微博，这么大事没看见么！”
王思斯正在气若游丝地看评论。
最热的几条评论已经有几千个赞，都是或直接或拐弯骂她婊的话。
林尽染放下手机，忽然察觉有个人影正在靠近王思斯。
王思斯恍然未觉，已经被那人笼罩在阴影里也不知道。
“思斯，这位是你朋友？”
王思斯魂不守舍，听了林尽染的话，才缓缓抬起头来。
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上又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