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学画漫画的。”秦三苗回答，“薛定谔是我同学呢。我们经常一起上课。”
林尽染眼睛里亮出光彩，“真的吗？能给我们讲讲这个薛定谔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为什么《石桥记》这么火，他却没有别的新作品再出来了？”
田百年也很激动，“他长什么样啊？高矮胖瘦？年纪多大？有女朋友吗？……还是男朋友？”
秦三苗思索片刻，说，“薛定谔长的挺帅的，说话声音也好听，不过只学了一年就退学了，是独来独往的性格，他的私事没有人知道。”
林尽染刚想继续问下去。
丹尼唐忽然又插话说道，“听说尽染的爸爸也是一个很有名的画家，从商以前开过画展……我爸爸说起的时候很羡慕的。好像林叔叔是画国画的？画莲花很出名……哎呀，工笔水墨，真风雅啊。”
江星月听了有点惊讶，这林家还真是正经的书香门第。
秦三苗又拿了一瓶冰啤酒，他的手很漂亮，白瓷似的握着酒瓶，指节泛着淡淡的青白。垂头看着地面，这角度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林叔叔现在还画画吗？”田百年问。
林尽染好像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的样子，“不画了，集团太忙，根本没时间。时候不早了，咱们散了吧。”
林尽染估计个数字，又加了点，在微信上给烤串摊老板转了账，站起身，说，“咱们怎么走？王思斯，你家住哪边儿？”
众人纷纷露出“啊你原来是这个意思”的了然神情。
夜宵还等着下一场呢，跳出来抗议说，“这么着就散了啊？这才几点啊？不去工体三里屯玩会儿吗？”
林尽染看向王思斯，“你想去吗？”
江星月见此情景，劝道，“玩会儿去吧？今儿人多，难得这么热闹。”
王思斯不是存心扫兴，她是真的困了，尤其是吃了一肚子烤串以后，“你们去吧，我明天还得早起上班。下次再一起吧。”
“我送你回家。”林尽染也懒得去玩了，便往路边停着的雪白的玛莎拉蒂总裁走去。
其他人都识趣地没跟过去。
林尽染绕到副驾驶，帮王思斯开车门。
王思斯是第一次坐这个车。
她也觉得这个车很酷。但并没有想要长期坐下去的野心和理想。而且她困了，表情呆呆的，并没有像其他女生一样，坐上来兴奋激动各种自拍。
林尽染低下身子，帮王思斯系好安全带。
王思斯闻到林尽染身上的香水味。
……跟连徵和秦三苗身上的气息完全不同。
清新，平淡，尾香好像是橘子味的。他应该比自己小吧。
这时，林尽染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路灯下把他们笼罩在一片单薄的阴影里。
是秦三苗。
“一起走吧？”
秦三苗微笑地看着林尽染。
“……顺路吗？”
林尽染觉得秦三苗也不像这么不识相的人。
“我跟王思斯住一起。”秦三苗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带上我吧。”
林尽染一怔。
王思斯也愣住了。
江星月有点儿郁闷。
她今晚来，本是想跟林尽染交个朋友。
或者王思斯若能搞定他，那就更好了。
结果王思斯对林尽染一脸没兴趣的样子。看他的样子还没有看烤串儿亲。
林尽染走了，今晚的局就散了。夜宵自己去夜店玩，田百年则回家看漫画了。
丹尼唐找了代驾，跟江星月一起坐在后座，把手伸到她背后，揽住她肩头，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想去哪儿？”
江星月也没挣扎，顺势靠着他，说，“回家吧，今天我累了。”
丹尼唐还不死心，他对自己的颜值和条件一向很有信心，“回你家还是回我家？”
江星月一笑，“各回各家。小脑袋想什么呢，你坏不坏啊。“
丹尼唐郁郁寡欢，“不嘛，我不想跟你分开。我自己住的公寓里，有红酒，有冰激凌，还有新买的投影仪……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江星月有些不耐烦了，“我累了，快送我回家。”
丹尼唐看江星月生气了，急忙坐直了身体，探过头去哄她，“怎么了？宝宝别不高兴啊……那过几天我带你去马尔代夫吧。免签，很方便的。或者普吉岛？近一些。”
江星月耐着性子说，“过几天去美国，等我回来再说吧。”
“去美国哪儿？……要我陪你去么？那边我熟。”丹尼唐察觉出江星月对自己态度变了，他不甘心。
通常这种情况……都是因为这女生的注意力，被另一个更有魅力的人吸引走了。
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但意犹未尽最烦人。
“去加州。我正在准备申请学校，到那边去读书。”江星月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有什么好建议给我吗？”
丹尼唐沉默片刻，说，“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忽然做出这个决定……一定是有什么人在那边，吸引着你过去吧。”
江星月最擅长回答这种问题，才不会被他问住呢。
“别自以为了解我。”她摇下车窗，夜风卷起她的一头长发，洗发水和香水残留的味道无声弥漫进车里，“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也不必向任何人交待。”
丹尼唐愣住片刻，侧头看着这一刻的江星月……
她那么美，又那么难以捉摸。
如果说在这一刻之前，他只是在跟她玩都市男女互相试探的游戏……
那么在这一刻之后，他是真的被她迷住了。
……
“王思斯，你个儿矮，坐后面去吧。”
秦三苗帮王思斯解开安全带，把她从副驾驶上扶下来。
王思斯有点懵逼，“你……要回我家？我俩住一起？啊？”
秦三苗熟练地弄好椅座，把王思斯推到后面，“反正你老公也跑了，地方空出来，就照顾一下你表哥呗。”
秦三苗看一眼林尽染，似笑非笑地说，“咱们兄妹俩住一起的话，我还能帮你把关男朋友。免得你再遇到渣男。”
说完，秦三苗坐进副驾驶，“啪”一声关上了车门。
王思斯觉得秦三苗今晚有点奇怪。
尤其是他对林尽染的态度。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林尽染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启动了车子。
小白车在北五环风驰电掣。
王思斯困了，坐在后面昏昏沉沉。隐约听见秦三苗滔滔不绝地说到漫画，跳伞，健身……
两人还互相加了微信和微博。
她不想说话，也根本插不上话……这车确实挺舒服，像个大摇篮。
“那下周一起去跳伞？王思斯正好也想学呢。”
她瘫倒在后座上，隐约听到秦三苗说了这么一句。
她想说你胡扯啊，我什么时候想学跳伞了？可是她没劲儿了，靠在后座上很快昏睡过去。
天亮了。
姚美如眼圈乌黑，洗漱的时候，镜中人一脸憔悴。
姚妈妈抱着小宝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姚美如这张脸，吓了一跳。
“你咋的了？该不会是一宿没睡觉，才刚回家吧？”姚妈妈顿了顿，表情有些莫可名状，“你怎么能这样呢？也太不懂事了！这么快就夜不归宿，让他到手的那么容易……以后他能珍惜你吗？他们家也会看不起你的啊……”
姚美如本来就疲惫，不耐烦道，“妈，你说到哪儿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她把手里的牙膏摔在洗手池边，“我早就回家了，昨晚备课来着，就睡了两小时，你让我安静一会儿吧。”
姚妈妈这才放下心来。
“那就好，我这不是怕你一失足成千古恨吗？跟你说，我挺看好这个李磊的，你要想办法抓住他，就不能进展地太快，妈是过来人，也吃过这方面的亏……”
姚美如坐到餐桌旁吃早饭。
姚爸爸每天早晨都去公园暴走。要不是有了小宝，这暴走队原本是他们两口子一起去参加的。
姚美如戴上耳机，吃着干巴巴的面包片，整个人昏昏欲睡。
她昨天竟然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把网上所有关于蒋俊凯的消息都读了一遍。
还认真做了笔记。
蒋俊凯是水瓶座O型血，本科在南加大，硕士在康奈尔大学，学过设计和金融，除了喜欢摄影，还喜欢音乐和文学。
但是关于他的婚姻状况，网上查不到。
姚美如觉得要想弄清楚这事也很容易，小蒋蒋孝廉是现成的突破口。
不过……就算给她弄清楚了，又怎么样？
嘴里忽然传来一股怪味。
“妈，这面包片什么时候买的？”
姚美如仔细端详手里的面包片，吓得站起来就往厕所跑。
……对于一个晚上没睡好的人来说，抠嗓子眼真是难受。
姚美如吐完，漱了口，整个人都很虚弱，连发脾气都有气无力，“妈，这面包片都长毛了！你想毒死我啊？”
小宝睡着了。
姚妈妈正在化妆，手里拎着眉笔走过来，“不可能的啊，这面包片一直在冰箱里放着，怎么还能长出毛来？”
姚美如无语，默默换了衣服就拎包往外走。
闷闷不乐地打开房门，却看见李磊。
他手里拿着一个麦当劳的外卖纸袋。
“美如，我想给你送早餐，很早就出门了，但是又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豆浆油条啥的也太便宜了，而且也不洋气！后来才想到这个，耽搁了不少时间。”
姚美如愣住，怔怔地看着李磊和他手里散发着食物香气的外卖袋。
姚美如家是老房子，楼道狭窄。
李磊侧身，给姚美如让出空来，“要不到我车上吃吧？时间有点来不及了。”
这事姚妈妈听到动静，在房间里问了一声，“美如，谁来了？”
姚美如急忙关上房门，拉着李磊往楼下走。
她饿了。
需要一份好早餐。
她要迟到了。
需要奥迪车和司机。
……所以，也许，她也需要他吧。
徐雪娇早早到了单位。
几个要好的女同事围过来。
“哎，娇儿姐，又去北京了？感觉怎么样？”
徐雪娇一笑，“北京而已啊，又不是东京。去一趟有什么难的？瞧你说的。”
单位里跟徐雪娇比较要好的，年纪相仿的女同事有两个，她们三个平时一起吃午饭，一起逛街，徐雪娇性格温柔，人缘很好。
对北京表示艳羡的这个女生比徐雪娇小，大学刚毕业，家境在本地算是很好的，却对北京充满向往。
“真羡慕你，老公在北京。要是我是你啊……娇儿姐，我肯定早就跟去北京了。”
“北京房子贵，人又多，有什么好。”徐雪娇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是这次回来，她对那座城市的感觉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也开始喜欢北京了。但她却在极力掩饰。
又说，“翘翘，你这是幻想，要真让你去北漂，你肯定最多呆两个月就回来了。你在这儿多好啊？宝马三开着，家里大房子住着，亲戚朋友都在这边，工作也熟门熟路，生活多幸福啊。”
另一个女同事比徐雪娇大，孩子也比她家妞妞大，说道，“翘翘年纪小嘛，对外面的世界好奇也正常。但是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其实老家现在什么没有啊？北京有的咱都有……北京唯一比咱这儿多的也就是雾霾吧。”
徐雪娇心想，不是，北京比老家多的，是人人紧迫向上的氛围，是繁华多元的气息……是宇宙中心的五道口，是小巷里宛如不同时空的小酒吧，比外国电影里更精致浪漫的咖啡厅……
……是英俊富有，温柔可爱的Mr.蒋孝廉。
他开跑车来给她送蛋糕的样子真的好帅。
翘翘听到两位姐姐都不理解她，有点沮丧，“你们说的跟我父母说的都一样。反正就是不理解我。”翘翘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他们不让我去北京。说我要是去了，这里的工作就没了，我一个人在那边他们不放心。”
徐雪娇没说话。她身边的大姐说，“对啊，北京多不安全啊，去年不是有个新闻，说快递员起坏心，送快递的时候把那女的给杀了……你一个人去北京，别说他们了，连我都不放心呢。”
翘翘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徐雪娇却开始想念蒋孝廉。
她偷偷点开他的微信头像。
……他们调情的聊天记录都还在。
她知道这样危险，应该删掉，可是却舍不得。
终于，按耐不住，她先发了条微信给小蒋。
先发信息的人往往会陷入被动。
但是她知道他一定会回的。
她相信小蒋也同样地想念着她。
“在干嘛呢？”
小蒋没有回复。
他应该还没起床吧，她想。
徐雪娇像往常一样，开始处理日常工作。
都是些琐碎无聊的事情。
陈楷以前就说过，你那工作有什么意思？听起来不错，但还不是连中专生都能上手？
徐雪娇当时跟他感情还不错，也不生气，“报考公务员有学历要求的，你别看我们单位，同事们可都不白给，不是自身能力超强，就是家里面有门路。”
陈楷当时抱紧了她。
“其实你挺聪明的，有能力做更有挑战性的工作。将来有一天，我能在北京也买个这么大的房子……你就跟我一起过来。”
徐雪娇抬起头，看一眼翘翘年轻的背影。
其实她现在是能够理解她的。也羡慕她。
如果自己当年一咬牙，跟陈楷一起去北漂呢……
那就不会有机会认识小蒋了吧。
还是翘翘好。单身，年轻，家里没负担。
如果她是翘翘，一定义无反顾马上去北京。
人生会有无限的可能性。
徐雪娇叹口气，低头又看一眼手机。
安安静静的，什么提示都没有。
……小蒋怎么还不回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