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督军府内,衣香鬓影,冠盖云集。
大厅里飘荡着悠扬的舞曲。
风吹起纱纬来,一切如繁复的梦,这是一群醉生梦死般的人们吧,外面已经要换了天地,而这里,却依然笑语晏晏,舞姿婆娑。
周语嫣与宁明轩两个舞得正好,那样的默契,是他们始料未及吧,可是,心上还是不曾合拍的。
在宁明轩的臂弯里,周语嫣一扭头,就看到宁明远与陈安贞从楼上走下来,他们要穿过自己与宁明轩的身边。
这一夜里,宁明远只守着他的妻子,寸步不离,这样的呵护与爱怜,让人看得羡慕不已,当然也有周语嫣的一份嫉妒在里面。
周语嫣眼中的宁明远永远是一幅临风玉树,倜傥不凡的样子,他眉目间的英挺,让周语嫣不由得随着他的移动,而转移着视线。
为什么,一屋子身份娇贵的人中间,亦感觉到他那份出类拔萃,鹤立鸡群来。
同身边的宁明轩不同,宁明轩一样的出类拔萃,只是,他是很内敛的一个人,如此时,他的舞步漂亮而娴熟,可是,他只让他的舞伴更显眼,而让人们忽略掉他的潇洒如意。
可是,宁明远不一样,他走到哪里,都是发着光的小太阳般,恨不得吸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唇边的哂笑,眉目的微挑,都有着让女人趋之若鹜的魅力。
就在擦身而过时,周语嫣一个转身,正巧停到宁明远的身前,宁明远愣了下,周语嫣向着他轻轻的笑了,她在那对夫妻发愣间,手已经拉住了陈 安贞的手。
“你……”宁明远的有些惊诧,不知道周语嫣要做什么。
“你把着你的小妻子一个晚上了,这么的金贵,呵呵,我们换个舞伴吧,陪我跳一曲!”周语嫣笑着说,然后向着陈安贞说道:“借你的丈夫一会儿,可以吗,宁三少奶奶?”
陈安贞看到周语嫣爽快的笑脸,心中是喜欢她的,同周语嫣一样,她亦被着多变的周语嫣所吸引,不自觉的喜欢眼前这个女子,初时她男扮女装的俏皮样子,第二次再见时,她穿着与自己相同款的旗袍,第三次,她一身的西装,总之,与周语嫣对陈安贞的感觉一样,陈安贞也觉得周语嫣是个不断的让她好奇的女子。
听到她说,要借宁明远一会儿,陈安贞初时愣了下,她不想周语嫣这样的直接,要接手她的男人般,还不及自己同意,已经拽了自己的手过去。
陈安贞看到宁明远皱起的眉头,知道他心里是不高兴的,可是,她听二嫂说过,社交场合中,这种交换舞伴的事,很是平常,刚刚她也看到二嫂和一个她并不认识的男人在跳舞,而二男的怀中也是个别的女人呢。
周语嫣看到陈安贞笑着点头,她就对上宁明远拧着的眉头,心里想着,你的妻子比你要大方许多。
“宁三少,你不要担心,把安贞托负给你的哥哥,你就放心吧!”周语嫣再一转身,已经将陈安贞推至了身后的宁明轩面前。
“明轩,帮你弟弟看好安贞!”周语嫣说道,也不顾两个吃惊发愣的人。
乐曲继续着,周语嫣把手伸过去,宁明远看到另一边,宁明轩与陈安贞各自愣着对视,他的心里一紧,忙要走过去,可是,周语嫣向前一步,手向着他的眼前一递:“宁三少,你又忘了该有的绅士风度了?”
宁明远愣了下,看到周语嫣带着挑衅样的笑容,他的眼神扫过去,看到陈安贞已经随着宁明远向着一边走着。
宁明远的心稍放下些,无奈的,拉住周语嫣的手。
“你这样宝贵你的妻子,生怕她会跑了的样子!”周语嫣笑着说,向前贴近宁明远,手搭到他的肩上。
很是奇怪的,宁明远有些放不开,他的眼睛,一直的看着陈安贞的方向,周语嫣心中更是失望了,不论自己靠得他怎么样的近,他都瞧不到自己。
宁明轩向着陈安贞笑笑,舞池中,翩翩起舞的身影,使得他们之间,显得生疏而难堪起来。
虽然他们生活在一个大宅子里,可是,平日里,除一吃饭时,或一家人在一起时,两个人甚少这样的单独面对。
所以,两个人一时都有些发愣,宁明轩说道:“到一边坐一会儿吧!”
陈安贞点点头,宁明轩就走在前面,陈安贞跟在他的身后。
乐曲是熟悉的小夜曲,宁明轩的步子乱了些,这个曲子,他挽着不同的人跳过,可是,他转了个身,身后的陈安贞不提防他突然的转身停住,来不及收住步子,直接撞到了他的怀中。
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正抵到宁明轩的胸前,头发垂下来些,垂到她胸前,鬓上的亮钻,在宁明轩的眼里,熠熠的发光,他心跳得厉害,她每次意外的撞到他的怀里时,都会让他觉得这一刻静止了才好,他贪恋着她靠近的瞬间,她的身上,有着一种甜蜜的芳香,在这种芳香中,宁明轩的心,就疼得紧。
陈安贞抬起头来,大眼睛里充满了歉意,带着自责,像是在为自己撞到宁明轩的身上,而难堪。
她站直身子,手正要缩回来。
可是,手刚分开一点,却突然的,宁明轩的手一下子捉住了她的手尖,只一点,却是轻轻的捉住了,有些怕唐突了她似的,他说道:“安贞,我们也来跳一回好吗?”
这一点捉住,是宁明轩唯一的一次,过逾的行为。
但只一点点,不敢太急切,不敢太唐突,只捏住了她的指尖,没有力道的,只是轻轻的合住,他的心却提紧着,因为,生怕,她的手缩回去,生怕,她会分开,与他站得还如以前一样,应有的距离里。
惴惴不安,心绪不宁间,宁明轩唇边,漾起一个无奈的苦笑。
之前的错过,便是一生,他只得远远的瞧着她,他只得接受弟弟如忠告的一句:“承你的让,让我得妻如此!”
这样一想,心便越是疼了,心中的惊心动魄,慌张惶恐,只得幻成唇边无奈的苦笑。
“对不起,唐突了!”宁明轩要出回手去,他的眼睛匆匆的扫了眼陈安贞的脸,他只敢看她一眼啊,因为,他不敢看她太久,怕自己的心思会泄 露,会被人看穿。
可是,这一眼,却看到,陈安贞在轻笑着点头,她的手,没有缩回去,只停在那里,任由他握住。
宁明轩于此时,眼眶已经湿热,拼近全身的力气,止住了自己想拥她入怀的冲动,他的手再向前一点,直接握住了她的。
他看到陈安贞脸上有着平静的笑意,她微微仰起着脸,与他直视,她的手自然的搭到他的肩上来。
小小的手,很轻的搭住了,宁明轩的心里重重的一沉,想到,有一次,他扶住她,她手上拽着一张帕子,他与她之间,总是会隔着千山万水。
即使再近,也是千山万水,因为,他们的心里知道,这是该有的距离。
陈安贞感觉到宁明轩那只温柔的手,搭到自己的腰间,他的掌心,是温热的,如他的人,给她一直是如沐春风般。
从第一次见面,错把他当做宁明远开始,短短的几月间,她未出嫁时,想到的人,都是他。
甚至在成为宁明远的妻子后,她也有过恍神的,为什么,自己嫁的,不是他,上茶时,失措的举动,还有宁明远冷淡自己时,对上的,他的温柔的眸子,与眸子间,明显的疼惜,她不敢想太多,而现在,她更不能想太多,更不能让自己有一刻的恍神。
慢慢的舞曲,两个人端正的跳着。
她的头发好美,他眼中看得到她的秀发,柔柔的搭到她的肩上。
而那些细而长的流苏,由她的肩上垂下来,荡在他的手背上,痒痒的,他多想再亲近的去抚一下,感觉到它们的柔顺,可是,他不能,亦不敢。
刚刚看到她跳 舞,宁明轩就已经吃惊,此时,更是惊诧于她脸上,平静的笑颜。
其实,本质上,他们是更接近的人,她的隐忍,与坚强,同他的一样。
水晶灯的光晕,打到宁明轩的脸上,一张俊朗的脸,无疑的,宁明轩是比宁明远更有风度,更有内涵的男人。
可是,他也输在了他的风度与内涵之上,他如平静的水面,让人看不到他的内心,也有火一样的热情。
就如此时,他已经把这一刻,牢牢的记到了心里,安贞如一朵云,无声无息的飘在他的心里,他捉摸不到,也不想去细想,只任由她静静的停在那里。
柔美的小夜曲,双双对对舞着的人。
她前进,他后退,他上前,她退后,合着拍子,众人眼中,看到一对般配的舞伴。
男子眉目间的轻润,配得上女子的优雅脱俗。
可是,外人怎看得到,他们的内心,曾经或现在纠结的。
“安贞,谢谢你!”宁明轩说道,他低下头,头一次的,真切的,踏踏实实的望到她的脸上。
这是一张,从一开始就似曾相识的面庞。
他看到陈安贞轻轻的摇摇头,似在谅解他的唐突般。
她应该是知道他的,这一点认知,就让宁明轩轻轻的笑了,唇边有着俊美的光彩,许久许久之后,他都会记得,她在他怀中的样子,许久许久之后,他都会记得,这是一份,不可明示的爱,一点点,不能萌芽的希望,他闭上眼,手上捏紧了她的手。
她的手好小,好柔软,他一直,不敢太用力的拽住了,怕自己会惊到她,可是,这一刻,他用力的捏住了她的手,身子向前,用了点力道,她的身子便贴近了他,这是他们仅有的一次逾越吧,虽然在外人眼中,他们这样,并没有怎么的,可是,在宁明轩眼中,他已经做得过了头了,因为心,早就沦陷。
陈安贞感觉到宁明轩手臂的僵硬,被迫的,与他亲近了些,她能感觉到他的微微的颤抖,她的心,就无由的慌乱了。
不敢挣扎,怕他会伤心。
她疼惜他,因为她懂他,只得,伏在他的怀中,脚下移着,他们退到了一角里,他的怀抱紧了些,陈安贞感觉到自己的脸,就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听到他的心跳声那样的清晰,扑通通的,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心跳得那样的快,那样的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