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明远与秦妈诧异的望着那个凹陷,不大,但却是人为的做出来的痕迹。
可是,他们皆发现陈安贞的反应,陈安贞看着这里,突然的全身发抖起来,她一把的拽住那一边的床账,要遮上,宁明远看着她奇怪的举动,就拉了下她的手:“安贞,怎么啦!”
“啊……”厉声的一声喊叫!
这次宁明远再不犹豫,这是陈安贞的喊声,她真的出声了。
而陈妈则如他第一次听到时一样,并没有着意到她出声这个关健问题,而是上前搂住陈安贞,哭着说:“小姐,你不要怕,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她以为,陈安贞是受了什么惊吓所致。
而陈安贞则捧着自己的头,狠狠的摇着,所有的恐惧,突然的有了起始点,这里,她真的来过的,那个凹陷,她曾被放在那里。
那掩着她的手,颤抖着的手,一张哭泣的脸,苍慌的向着她说道:“安贞,不要哭,不要出声!”
她突然的意识到,那恐惧的,哭着的脸,突然的清晰起来,是她的娘,不错的,一定是她的娘,她伸出手来,要伸过去,抓住娘的手。
可是,手却被宁明远抓住:“安贞,怎么了,你不要哭,不要怕,我在这里!”
她失措的看着宁明远一双担心的眸子。
她只有哭出来,她突然有些明白,自己当年看到的一幕,定是自己的母亲被人强暴,就在这里,而出于某种原因,母亲捂上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不让自己看,可是,自己还是听到了,看到了,可怖的一幕,那可恶的一幕,可是,她只看到母亲的脸,与她的泪,再不想看下去,她拒绝再回忆,不想看到母亲身上肆虐的男人。
宁明远等到陈安贞平静下来,才扶住她:“安贞,好了,我们走吧!”
陈安贞满是歉意的看了他一眼,她想起什么似的,用手再一次摸到那砖壁上,然后,她看到最里面,靠近墙的一侧,有一个地方,如刻意的雕出来一样,圆圆的一个机关。
宁明远与秦妈都看到了,诧异的看着陈安贞把脖子上的玉拿下来,有些犹豫,但她还是把玉嵌到上面去。
严丝合缝的,只差一点的厚度。
宁明远不解的看着陈安贞,陈安贞也看着他。
秦妈则诧异的说道:“这玉原本是两块的,当年,是端玉的嫁妆,可是,我只见到小姐的身上剩这一块了,那一块,不知道哪里去了。如果那一块还在,两块合到一起,倒正好放到这里呢!”
宁明远虽则奇怪,但并没有太深去想,可是,他听到刚刚陈安贞的喊声,只觉得一切都怪异至极,他不敢再向上次那样的鲁莽,他不敢再试着叫陈安贞说话,但这里,太压抑,他扶着陈安贞,轻声说:“我们走吧,安贞,这里也来过了,你的身世也明了了,我们走吧,这里再待下去无益!”
秦妈与他扶着陈安贞走离了这里。
陈安贞回过头去,看到床账又放了下来,一切如故了。
她指着桌面上,母亲的琴,秦妈会意,走过去,拿了起来。
三个人离开了那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有两个人,相继的离开了宁府。
一个是涟漪。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离开了这里,纵不甘,也要离开,尤其是看到四姨娘的惨死,她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去见了四姨娘,荒郊外的一片坟场。
四姨娘的坟,孤零零的在一边。
活着只是妾身,死了也无法正式的入到宁家的祖坟的,牌位更不可能有。
涟漪见四姨娘的坟上,有着新冒出的嫩草,墓碑之上,是宁明远写下的,让人刻的一行字“一代红伶方尚瑜,知己宁明远立!”的字样。
涟漪苦笑下,知己?这便是宁明远给她的名份吧,宁老爷对于后事并没有交待,而全部都是宁明远做的一切,府中人,虽然暗处嚼舌,可是,见主子们都没有反应,就也只传了几次便罢了。
看着四姨娘,涟漪仿佛看到了自己般,她死了尚还得宁明远知己两个字,那自己呢,他会不会管也不管的,只认为是解脱。
涟漪跪到了四姨娘的坟前,墓碑上,有四姨娘的半身小像,还是娇媚的眉眼。
墓碑上围了一个花环,是一些山花,围到了一起,涟漪想,是宁明远做的吧,他定是刚刚的来过的。
“四姨娘,我是涟漪,来看你了,我知道你不会想见我,你一定是恨我的吧,我也恨过你,你害得我失了孩子,可是,我也要谢谢你,如果有个孩子,我想我不会像现在这样,可以走得无牵无挂!”涟漪轻声的说,她拿出纸钱来,一张张烧起来。
土黄的纸钱,慢慢的烧着,再变红,再成灰!
“四姨娘,我来看你最后一眼,我要走了,宁府,终不是我能留的地方!”涟漪吸下鼻子,她自嘲着说:“我就不该进来的,算了,如果不进来,又怎么会死心, 我无法想象,你会过怎么样的煎熬,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却无法亲近的苦,我是一天也受不下去了,所以,我要走了。”
“我承认,我没有你爱他,至少,我不会有你勇敢,去找那些人。他会永远的记着你的,而我,我想,他会恨我吧!”涟漪闭了下眼,脸上流下泪来,她擦了下,哥哥说了,不要为不值得的流泪,今后,她要记住这句话的。
“四姨娘,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你之前定是恨过我的,以后,不要再恨我呀,我也是可怜的人呢。还有,现在我尊重你,真正的尊重,你说得对,我的爱,不及你!”涟漪抹了把脸,把最后的哀怨抹掉,她站起身子来,再回身,看了眼孤零零的坟,仿佛看到四姨娘向着她不屑的一笑。
她笑了,向前走了去,她不要自己得四姨娘这样的结局。
是的,她不及四姨娘,她不会爱得这样纯粹与忘我。她的爱,若得不到对方的回报,她也就不要了。
她无法想象,活着时不被他爱,看他与别的女人恩恩爱爱,而死后,连躺在他的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涟漪轻轻的笑了笑,活着都争不到,还争死时做什么?
再回头,她摇摇手,不论恨过爱过,与过去,作别。
宁明远听到涟漪支使丫环来叫他去涟漪那里。
他本想拒绝的,因为陈安贞至纳兰王府回来后,就痴痴的一副模样,他不想这时离开她,可是,那丫环说:“姨娘说,只要一小会儿,不会耽搁您多一会儿的!”
这是涟漪的口气呢,宁明远叹口气,向着秦妈说,让她好生的看着秦妈,他就走了出来。
秦妈至陈老爷死后,就随着陈安贞来到了宁府。
宁明远走进偏房里,见到涟漪穿戴整齐的坐在椅子上,像只等着他一般。
宁明远看到涟漪见到自己进来,轻轻的笑了。
宁明远也笑了下,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
最近,他心力交萃,只感觉到,风雨欲来山满楼般。
涟漪侧了下脸,看到宁明远的样子,她的心疼了下,最可笑之处在于,直到现在,她还在爱着他。
“明远,我要走了,一会儿,我哥哥就来接我!”涟漪说道。
宁明远愣了下,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不知道她的走是什么意思。
“涟漪,你……”宁明远看着涟漪,见她轻轻浅浅的笑了下,脸上的表情不是很自然。
她说道:“明远,你不是一直叫我离开你吗,这下你如愿了的,呵呵……”她笑起来,向着宁明远她说道:“我是说真的,以后,再没有涟漪这个人叫你讨厌了!”
宁明远此时才明白,忙说道:“涟漪,你哥哥在军队上,你一个女子和他在一起,多有不便,你,真的要走?”
涟漪看了宁明远一眼,宁明远看到她的眼神里有怨怼。
“明远,你要留下我来吗,要是留下我,你能给我什么呢,爱我,会吗?”涟漪说道。
宁明远有些失措,“涟漪,对不起,涟漪,你知道,我不能再爱安贞之外的女人!”
涟漪苦笑了下:“那你留我又做什么,你的怜悯会害了我们的,不止我,还有安贞,因为,我不知道在爱的名义下,我会再做出什么来,知道吗,看着你那样爱她,我恨不得……”
宁明远愣了下,他见到涟漪周身放出恨意来。
“涟漪,你……”宁明远站起来,拽住她的手。
涟漪随着他拽住了,她看了看宁明远的手,她知道他的紧张是因为陈安贞,她笑了笑,是的,他不会再爱别人吧,她说道:“我不去同安贞告别了,你帮我告诉她,这些日子来,我的存在,让她难过,关于那个孩子,也算我对不住她!”
正在这时,门外的丫环说道:“姨娘,易大爷的车子已经停在门外了,他派人来接您!”
宁明远听了这话,看着涟漪,她这是,真的要走了。
涟漪看着宁明远的样子,心下稍觉安慰,他也不是,完全的对自己不在意,他的脸上,也有着关切的。
宁明远说道:“涟漪,是我不好,愧对了你!”
他觉得有许多话,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冒出口一句:“我去给你拿些银票来,以后,总有用得着的!”
他转身要走,涟漪忙拽住他,他愣住了,涟漪从身后抱住他:“除了钱,你就没有别的可给我吗?”
宁明远感觉到她的脸在自己的后背上,不住的摩蹭着,他苦笑下:“对不起,涟漪!”
涟漪也苦笑了,她说道:“明远,你抱抱我吧,你有好久没有抱过我了!”
宁明远回过身子来,涟漪仰着脸,看着他,他伸出手来,拥她到怀中。
涟漪在哭,宁明远只得拥紧了她:“涟漪,是我对不住你,以后,找个好男人,别像我这样的!”
涟漪哭得更厉害了,“这世上旁的男人再好,又怎及你!”
宁明远无奈的说:“涟漪,我不好!”
“不,不,你很好,是我不好,没有让你爱上我,是我不好!”涟漪哭着说,她抬起头来,看到宁明远试图擦自己的眼泪,她双手捧上宁明远的脸,唇递上去,一下子吻住宁明远的唇。
带着苦涩的泪水,涟漪亲了她爱的这个男人。
感觉到宁明远在回应她,他的手圈在她的腰间,紧了紧,感觉到他刻意的回应,她闭了眼,心底一片的哀伤。
宁明远,我走了,我爱过你,也恨过你,可是,终是要离开你。
这最后的拥吻,会让我永远的记得你的。
丫环在门外说:“姨娘,车备好了,现在走吗?”
涟漪如梦初醒般,她松了手,向后退了下:“明远,我走了!”
奋力的挣开他的拥抱,她转身的走开了,手揭帘子的同时,她回过头来,媚生生一笑:“明远,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从你救我的那一刻,我的命,只是你的,不论我在哪里,只会记得你的,不会有旁的男人,我的爱纵敌不上四姨娘的成全,可是,我的身子,终是只给你一个人,你记得也好,忘了也好,涟漪这一世,只是您一个人的人!”
她看到宁明远要走过来,她向他摇摇头,不想听他劝解的话,她匆忙的走开了。
门外候着她的兵见了她,就说道:“易小姐,请!”
还不及出宁家,哥哥已经告诉她,从今后,只做自己了。
再回下头,看到宁明远揭帘子走出来。
他敛不住的一身光华,玉树临风,颜面如玉。
他的唇,如染着晨雾般迷离,他的笑,比得过桃花,从第一眼起,他便深深的印进了涟漪的脑海里。
而此后,她会带着他的记忆,孤独的终老,他记得好,忘了好,她终只是他一个人的女人。
而第二个,离开宁府的人,是长碧!
而她的离开,是宁明远私自的促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