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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

赶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已经正坐在床沿收拾东西,肖剑飞一脸的尴尬,不停和边上的医生在劝着我妈,我妈一脸的平静,只怕根本就没听进去他们在说什么。

我喊了一声妈,肖剑飞看我回来,说:赵寒,我真拿阿姨没办法。我点点头,示意我来劝我妈,但我还没开口,母亲就看了我一眼,先开口说话了:你什么都别说,我要回家。

我看看肖剑飞,也只能苦笑,医生一再叮嘱回家千万不要惹老太太生气,我连连点头,肖剑飞跑去帮我结账,母亲却自顾自的往外走去,虽然是刚刚醒过来没几个小时,但看她走路的样子,却看不出虚弱,我连忙追了上去,隐约听背后医生在说:这老太太还真是奇怪。

到家将母亲安顿好,肖剑飞也赶了过来,先去母亲房间里看了母亲,见她睡得安稳,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便跟他走了出来,看他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肖剑飞沉默了一会,说:柳韵怎么样了?我摇摇头,肖剑飞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又呆了呆,说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但我不敢肯定是不是和柳韵有关。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你别婆婆妈妈的有话快说。

肖剑飞抽出手,说:这件事是医院保密的,我也是刚回来才听说,柳韵失踪的前一天,有人看到她去精神病房看了一个病人,后来她就……,那个病人也跟着不见了。

我大叫了一声:这家伙是谁?肖剑飞一把捂住我的嘴,我才意识到母亲还在里面沉睡,压低了声音问:这个家伙是谁?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杀气。

肖剑飞可能被我的样子吓坏了,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说:我查过了,这只是一个流浪的精神病患者,没有任何背景资料,只能从他说话的口音中听出来应该是贵州一带的人,以前一直是韵韵负责他的治疗,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看我,好像又有什么话想说而不敢说。我说你******有话就都给我说出来,肖剑飞知道我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也没生我的气,叹了口气说:我们都觉得韵韵对这个人好得有点过分了。

我说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韵韵是看上了这个神经病然后想和他私奔?肖剑飞摇摇头,说不是这个意思,韵韵对那个病人的态度,就好像是亲人一样,两人又是同时失踪的,我看这里面也许有什么联系,只是和你说一声。

我的脑子要爆炸了,韵韵日记本上的“她”已经让我头疼不已,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失踪的精神病患者,我觉得自己也快要变成神经病了。

肖剑飞说:要不去报警吧?我说好,等我先安顿好我妈。我和肖剑飞走进我妈的房间,母亲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感觉到我进来也没有将头转向我。我喊了一声,她还是盯着天花板,说:不准去。

我几乎是哀求着她,我说就算你不赞成我和她在一起,可是她也是一个人,如果她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我妈缓缓转过头,说剑飞,你先回去吧,我和寒子说点事。

肖剑飞眼看我是出不去了,和我妈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临走时他向我做了个眼色比了几个手势,意思是他会先去公安局报案,让我专心照顾母亲。

等肖剑飞走了,母亲转过头看着我,这时我才发现她的眼眶中都是泪水,她看着我,拉住我的手,说:寒子,不要怪妈,妈是为你好,韵韵是个好女孩,可是,唉……

我看着母亲的脸,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老人了,就好像是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我说妈,没事的,没事的,可是我自己的眼泪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母亲伸手擦去我的眼泪,笑着说傻孩子,没事的。停了停,又说道:你去点一堆火,就在我的房间里。我说妈你怎么了,现在可是夏天,你是不是冷,我给你多加点衣服。

母亲说你别管,照我说的去做,快点。我拿了个脸盘,在里面放上一些木头,直接倒上色拉油就点了起来,整个房间的温度立刻上升,母亲的额头上也开始渗出了汗水,她喘着气,说你到我的床底下,最里面的左边,有一个箱子,拿出来。

我俯下身子从床底拉出一个箱子,四四方方的,不是很大,母亲让我打开,里面是十几本笔记本,看那些笔记本的样子,应该有些年头了,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知道母亲还藏了这样的东西。

母亲看着那些笔记本,发了会呆,说:寒子,把这些都烧掉,当着我的面给烧了,一张纸都不要留。呆了呆,突然悠悠的叹了口气,说:他也不需要再看了。

我很想知道母亲说的他是谁,也很想知道这些陈旧的笔记本上写了什么,但我什么都没说,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的。我抬头看看母亲,她几乎是以哀求的眼神在看着我,我点了点头,将一本笔记本扔进了火盘。

火越烧越旺,母亲看着我将最后一本笔记本拿在了手上,缓缓舒了口气,好像完成了什么大事一般,我依稀听见她说了说了两个我不明白的字,发音好像是“帕胡”。我说妈你说什么呢,母亲笑了笑说:寒子,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了,妈对不起你,妈是为你好,韵韵她应该会没事的,你不要找她。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将笔记本往火里一扔,冲到母亲跟前,大声的说:那个人是不是你?韵韵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母亲只是看着我,嘴角带着笑,什么话都不说,我握住她的手,渐渐的感觉到冰凉,我不停的喊,可是她再也没有答应我一声,只是那样笑着看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哭累了喊累了,我才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走了。

我呆呆的坐着,然后给肖剑飞打了个电话,说我妈逝世了,然后将电话关了,静静的坐着。肖剑飞赶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是他帮我安排的,我仿佛丢了魂一样,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

肖剑飞给我一张照片,说是从火盘边缘捡到的,可惜已经烧了一角了,我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全身突然又像掉进了冰窟,再次僵住。

这是一张黑白照片,应该有些年头,已经开始泛黄,照片已经被烧了一半,残缺的照片上有一个女人,头像部分已经被烧掉看不清楚,看她的衣着,是少数民族的打扮,在她的旁边是一只黑色的大狗,她的背后,是一个贫穷的村庄,虽然只是一部分,但可以看到墙上刷着的标语,这个地方我太熟悉了,这一个多月来,我每天都梦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