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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谈起女人 (1)

白天,高岭在办公室很少跟小田闲谈,不谈工作也不谈私事,不知是由于小田性格太沉闷了还是高岭故意如此,反正这高岭,总喜欢把自己弄得轻飘飘的,坐不住似的,总在各个办公室间乱走,按说,这在机关,也是犯忌的。可高岭不管,有许多事情,他就爱搞个明知故犯,这让小田特别不解。

但到了晚上,如果不出去的话,他会显得非常坦诚,总促掇着要小田谈谈女人。

小田知道,高岭是有女人缘的,特别是机关里的那些大姐大嫂们,见了面就喜欢拍拍他的肩膀,摸摸他的衣服,好像在检测他的身体是否强壮、衣服是否单薄,他在一边看着都觉得有些别扭,高岭却甘之如饴:“没关系,就让她们疼爱疼爱我吧,她们那年纪,需要情感输出,再说,她们啊,对我而言,也是一种无形资产……”

有一个晚上,他对小田谈起了桌上那个穿吊带衫的女孩。“这是我最近的女朋友。”他开口之后又突然纠正道,“不,是女朋友之一,我们那个过了。好在,我不是她的第一个,幸好她也不是我的第一个,要不然,我就有些吃亏了。”

他这么轻佻地谈起跟女人上床,让小田有些不舒服,当然不是因其思想纯洁保守,准确的说是有些妒忌,感到世事不公,他装作轻描淡写地问:“那么,她是你的第几个呢?”

“哦,让我算算啊……”高岭像个刚学十位数加减法的幼儿那样掰着手指头。“应该是第四个吧。也许是第五个,说实话,第一个的时候我太紧张了,都不知道有没有进去……”他的表情挺诚恳的,看上去并不像在存心卖弄,这反倒让小田更加沮丧了,他想到自己在女人方面的失败。这高岭,虽说小他五岁,倒在女人身上几度春秋几度红,自己呢,唯一的一次经历,还是像个阴谋,回忆起来那样的不堪……。

是啊,别以为小田就还是童男,说起来,他也曾经真刀实枪地睡过一个女人,他对她印象特别深刻,像饥饿的人对最后一顿饭菜记忆犹新。当然,这并不说明他多么喜欢她,或许还相反,是一种淡淡的恨意让他对她保持了的新鲜记忆,他的大脑就像一个超时空的保险箱,几年过去了,那个女人的手势、语调、表情仍一如当年,也许直到老,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小田甚至忍不住恶作剧地想:当她有一天韶华失尽,也许会哭泣着跪到自己面前,用乞求和忏悔来换去他记忆里她曾有的一点风姿……

时至今日,小田仍能像台摇摇晃晃的家用DV一样,轻易地发现那女人的诸多漏洞,也许她事先有过一些潦草的准备和策划,但其手法是相当粗糙的,她没能掩饰住她的初衷:勾引小田。凭心而论,她还是有些风韵的,为人很是热情……

当时的小田,刚到机关,多么拘谨啊,她关心地看着他的脸色,详细地询问每日的伙食,甚至不放心地跑到宿舍,亲手烧了一顿特别丰富的晚餐,把小田给激动得,简直想抱着她喊妈妈。等一等,到现在,小田还还记得那顿美味晚餐呢:干切盐水鸭肫、凉拌海蜇、爆炒腰花、红烧牛筋,一锅加了人参和枸杞的小公鸡汤——小田被色香味所惑,以致丝毫没有留意到这桌菜的壮阳功用,只顾低着头吃得满头大汗。

她在一边极其满意地打量着,盛赞小田的胃口惊人,但她的比喻听上去很不恰当:“哟!小田,瞧你!别看你长得秀气,其实呀,真像头公牛!一头公牛!”

吃完饭,她殷勤地洗了碗,又替小田泡了茶,小田则悄悄看表:已是晚上八点了,她不回去没关系吗?这么想着他竟随口就问了出来。这下糟了,像无意中碰到她什么疼痛之处似的,她突然就抽抽咽咽地哭起来,并且像是站不住似的往他身上倒下来。

小田何曾见过这种声势,正在愉快进行着的消化活动被打断了,他的胃紧张地收缩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她往床上扶,生怕碰到她的腰或者胸什么地方,幸好她非常配合,半推半就地就躺到了小田床上。小田正愕然地着看这横陈着的玉体,她却又突然像是羞愧难当地捂着脸直叫:“唉呀,小田,你真坏!你真坏!”她这戏剧化的动作和台词令小田更加不知所措:自己到底坏在何处啊!

正惶然着,她却主动地带着小田“坏”了——她从脸上腾出一只手,拉起小田的手,往她高高的胸脯上按,这一按,小田吓傻了:她里面竟没有内衣!她的眼睛半睁半闭着,一边喃喃细语:“小田,没关系,别怕,我会帮你的……你不知道,我丈夫他这方面不行,已经大半年没碰过我了……”

其时其景,真是身不由己。小田的笨拙和胆怯看样子在她的意料之中,她非常老练耐心地百般引导,小田的状况却迟迟不对,她略微有些焦躁,却又勉强自我安慰着,这样折腾了小半会儿,小田总算找到了入门途径,刚进去,立刻就吐了,然后垂头丧气地退了出来——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所为实在不堪,动机与结果亦颇为可疑,心情乃随之大为沮丧,好像突然丢失了什么东西似的,关于女人的全部美妙幻想也在这一刻全部终结。

他极为惆怅地穿衣下床站到窗前,回忆起这个夜晚的前因后果,突然感到很伤心,想到自己身为一名道岸貌然的读书之人,竟然做出这种苟且之事,心中更为惶恐、苦痛。

她仍是斜躺着并不动弹,沉默中,小田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些冷……”本想提醒她穿衣,她却软唧唧地说:“那你来帮我捂捂呀……”

小田只得再次走过去拿被子往她身上盖,谁知她的身手更为矫健,一只手又把小田拉到她身上,另一只却向下面伸去,摸到小田那下面仍几乎是空空荡荡,她百般抚弄了一阵,表情慢慢恼怒起来,一跃而起:“原来是个不中用的,看走眼了,怪不得没胡子呢,白费时间了……”接着她像个消防队员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穿起全身的行头,看都不看小田一眼就推开门扬长而去。

由于灯光较暗,高岭并未留意到小田长久的深默,或许他本人也同样陷入了某种回忆。

过了一会儿,高岭带着梦境般的声音说:“老田,你知道吗?男人的艳遇其实也是综合能力的一种表现。现在时代变啦,人们反倒喜欢风流些的男人!老实巴交、克己不纵的男人只能说明他的落伍。说实在的,其实我对女人本身倒不是太感兴趣,但是,我的好运正是在我对女人真正动了心之后才突然降临的……说了你准不会相信,我跟靳局长的机缘,并不像你们所听到的那样,是因为一次演讲、是伯乐与千里马的现代版,狗屁,其实就是因为一个女人,不,准确地说,当时那还是一个女孩……”他停下来,等着小田好奇地追问。

小田却没有开口。他仍停在那晚的回忆里。他记得,女人走后,宿舍的门就一直那样开着,在门框上直拍,走廊里的风像好奇的入侵者似的在一片狼藉的屋里横冲直撞。他走到屋里唯一的一面镜子前,思索着她对自己的评介:真的吗?我是没有胡子吗?奇怪,怎么以前从来没人跟我说起呢?“怎么了,老田,想什么呢?”高岭的声音像是从空中飘来似的。

“没什么……”停了一会儿,小田犹犹豫豫地说:“那么,我问你,你知道我没有胡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