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衣!”我迅速站起身,起的有点猛,头还撞到了一块凸出来的石头,眼前登时花了一片。
等视线再次清晰时,刚刚距离我还有半米的人,已经几乎跟我贴上了!放大的眼睛和面孔近距离戳刺着我的双眼,我心里一阵翻腾,抬手将她推开。
没事离我这么近干什么,不知道自己有多恶心吗!
云浅衣向后踉跄了一步,竟然少有的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还笑得很张扬,露出一嘴白森森的牙齿,在我面前这一片被不知哪来的光源照亮的地方,手臂伸展,转了一圈。
“我们怎么说也是老朋友了。”
我呸,说话不怕恶心到自己,我还怕恶心呢!当即回了她一句:“谁跟你是朋友!”
云浅衣娇俏着掩住嘴巴,眉心浅皱,像是个委屈的大家闺秀,只是眼中的光,实在是让人觉得只有将她撕碎才痛快。
“我们怎么说也是见了那么多次了,千年前千年后,是不是,你数数看!当然了,虽然一直都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说话,可是起码也算是了解了对方的脾气秉性,你说对吗?”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定定的盯着她的眼睛和她的一举一动。
刚一出现就开始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应该不是闲着没事想要叙旧吧?
我眼睛眯了起来,也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与其跟她争论,不如先保存些力气,等下她若是突然出招,我好有所防范。
于是趁着云浅衣继续在那里东拉西扯期间,我开始观察我现在所在的环境。
整片亮起来的区域像是一个用光照出来的房间,大概也就三十平左右,其中不规则穿插了四根巨大的水管,直径接近我的一个臂展,粗看起来像是四条刚刚袭击了我跟季明修的大蛇,组成了一个缺了一边的五边形,
云浅衣在那四条“大蛇”围成的半包围区域中间,疯子一样表情丰富的罗里吧嗦,并且还围绕着一个像是沙漏一样的东西看似轻松,实则谨慎地踱步。
没猜错的话,那东西应该就是灵壶了。
看来没有走错地方。
又扫了云浅衣一眼,不过云浅衣出现在这里应该也不是偶然吧?
那这龙州市的阴气,肯定有赵君行他们的一分“功劳”。
上次在姜婆婆那里的猜想果然应验了。
我地站在亮区与暗区的交界处想着,余光一瞥,正能看到身后黑洞一样的虚空。
呵呵,刚才那蟒蛇的一尾鞭子抽得很是有技术含量,竟然正正好好把我抽到了这个区域的边上,也就是五边形那缺少的一个边。
虽然看起来似乎只要我向后退一步,就能跌回黑暗中。
可是事实怎么可能像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我能感受到,一种只会从结界中散发出来的,微弱的“逸散灵力”,就像是看不见的灰尘一般,盘旋在我的身后,所以虽然就这一步的距离,却也是有玄机的。
我就算是把我自己撞死,估计也出不去这光圈半步。
搞不好还会有杀机。
往前蹭了一小步,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我紧了紧攥着小锤子的手,看向云浅衣,她已经停止了那冗长闲话,我不禁在心里对她冷哼一声:你准备的还挺齐全,这是要跟我不死不休吗?那正好,我们也正好借着这个只有我们的机会,好好算算我们手里的帐!
云浅衣似乎感受到了我情绪的变化,忽然侧过头,看着我道:“我知道你想杀我,想为那些人报仇,但是你不觉得凭你现在的状态,就是痴心妄想吗?你连灵力都没有了,难道指望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用一个连次神器都算不上的法器来杀了我?顺带着拯救整个龙州市,成为这里的英雄?”
一连串的疑问句,句句带着讽刺,可是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只听出了一件事,云浅衣那个自以为知道一切的脑袋里,并不知道我手里整个法器的厉害,甚至不知道这个法器的用法……
我不禁窃喜了一下,等我打碎了她身后的灵壶,也许可以这小锤子惩治她一下。
不过,现在,显然还是应该先让我手里的法器蓄满能量,然后让她先离开灵壶周围,卸掉她对灵壶的防护。
所以我还需要拖延些时间。
“云浅衣,”我朝她冷笑一声,“你刚才说了那么多,不过就是想让我知道,我们之间也算是有交情的嘛?你觉得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用吗?我会因为这些你所谓的交情,就不跟你兵戎相见,不杀你吗?”
云浅衣愣了一下,转瞬哈哈大笑:“不杀我?大言不惭,你杀得掉我吗?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啊。”
云浅衣忽然向我走了一步过来,“我是想告诉你,我一直没有杀你,是因为我们,这些不共戴天的‘交情’。”
最后两个字云浅衣说的咬牙切齿,像是我欠了她什么东西似的,真是可笑,“我们的交情不过就是你杀了我,然后你没有死,我轮回一圈,我们又见面了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你还想说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吗?”小锤子的温度开始发烫,蓄力应该已经接近尾声了。
云浅衣被我的这句话说得愤怒,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都冻成了冰块,“若不是因为你的出现,季明修早就跟我成婚了!”
我撇嘴,“成婚了,然后你再带领大家屠杀了岚族之后,再把季明修杀了?这就是你爱季明修的方式方法,真是特别呢!怕是一般人都学不来!”
我说到愤怒处,向前走了几步,看起来是因为情绪所致,实则是为了借着情绪的发泄掩护我接近灵壶。
我来到了云浅衣面前,跟她面对面。
她本身比我高出一点的,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云浅衣比我要矮得多,甚至连一只蝼蚁都不如。
云浅衣脸色已经开始铁青了,绷紧的脸部像是被固定了一个模子,棱角带着尖锐的刻薄相,丑陋至极。
“你这是在玩火自焚你知道吗?”云浅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对我道。
我冷笑,“玩不玩火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们,很快就要没有火了!”
话落,我立刻抡起手里已经滚烫的法器朝云浅衣身后的灵壶砸去,可是眼看着两件灵器马上就要接触到了,云浅衣突然在我的眉心处点了一下,我眼前一黑,抡起的锤子生生收了回来。
紧接着我便进入了一个虚空一样的世界中。
而且,这里看起来怎么那么熟悉?
远处飘起来一点点散碎星光,我看着他们排成了一条河,朝我翻卷腾挪过来,紧接着像是被拆开的电影,一幕幕,一帧帧,铺陈、翻卷、包裹。
很快,我就被裹在了中间成了一个巨大的蛹。
眼前的景象越看越熟悉,等那一帧帧画面将我完全包裹起来之前的一刹那,我突然想起来这种事在哪里看到过了!
这不是我从回忆中回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场景吗?
“啊——”一帧画面中传来了一声尖叫,我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结果正好看到我正被人困在石洞中,硬生生拔掉了指甲。
我瞬间立起了一层汗毛,脚下不住地向后躲,然而当我的胳膊碰到了身后的画面时,一段完整的,我先前没有听到过的对话,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对话的双方有一个是季明修,另一个我没有听过,不过听他说话的强调和语气也知道,这人在岚族中也是有些地位的。
“族长,”那人说,“顾小姐擅闯我族境地,窥探我族情报,按律理应严惩,不过念其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还希望族长能原谅这个小姑娘一次,放她一条生路。”
我一愣,竟然是为我求情,赶紧回头找到那帧画面,定定的看着。
那人说完之后,季明修陷入了沉思,很久后脸色变了变,道:“我族律法不能为一个人改变,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长老,以后这种求情的还请不要说了。”
我心凉半截,看着那长老离开,一时间竟然觉得明明是同样的画面,但是有声音跟没有声音的比,有声音开起来就比较还原,连扎心都比没有声音的要疼得多。
画面转化,又到了下一个场景。
那是一个山洞,我被人五花大绑捆在一个光秃秃的十字架上,看起来像是受刑的耶稣,只不过我没有度人,而且我现在还深深地知道,我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曾经救过我的那个老婆婆不知怎么出现在了我所在的山洞。
“湮湮,阿婆来救你了。”
“你走吧,阿婆信你不是那种人。”
眼泪啪嗒一声掉到了脚下,明知道我无法拦住即将发生的事情,可我还是控制不住我的嘴巴和情绪,“不行。不能去,阿婆!”
别去,你会死的!
画面转向下一帧,我自行闭上了眼睛。
接下去的事情跟我上次见到的没什么区别,只是我的脑海还在回忆季明修跟那个替我求情的长老的对话,心里结了个疙瘩,怎么都解不开!
原来当年季明修都没有想过给我一条生路……可是,他这样做其实也是对的不是吗?他是一族之长,如果因为儿女私情将族规视若无物,那他何来威信可言,以后还怎么服众,怎么管理整个岚族。
我难受个什么劲儿,都过去的事情了,有什么可难受的!
抹掉眼睛里的泪水,命令自己继续看这冗长的过去,很快,画面中的我到了一处悬崖边,外面包围着我的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岚族众人,季明修就站在这些人之前,正视着我。
“湮湮,”他说,神情紧张,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别做傻事,你不要动,我来帮你把万鬼怨逼出来。”
他向前一步,我想后一步,正好躲开他,结果我这一步,也成了最后一步,临掉下山崖前,我对他说;“我没有背叛过你,也没有害过你。”
手中的小锤子突然爆出一阵滚烫的温度,我被这些回忆一点点塞进来的悲伤和痛苦,也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双手攥住锤柄,我原地论起一个圈,直接朝着最后一帧画面砸了过去!
轰!
天地变色的一阵轰鸣,我终于从那包围中出来了。
云浅衣一脸震惊的看我道:“你,你怎么会出来?”
我笑了,她放出这个东西原来是为了困住我,可惜了,如果她知道我早就看到了这些,肯定就不会赶出这么蠢的事情了。
“悲伤过头了,我又重新活了一遍,”我一步步朝着云浅衣走了过来,“我真应该谢谢你——唔!”
正说着话,我胸口突然一阵剧痛,紧接着像是有一把刀硬生生插进了我的胸口,整片肌肉都扭曲了,我疼得脚下一软,跪倒了下去。
万鬼怨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了起来:“顾湮湮,我要出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