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瞪着,心中像是有团熊熊的火焰反复灼烤着,烤得整个人血脉喷张肾上腺素急速飙升,捏着拳头忍了好久才克制住将那纸片撕碎揉烂燃成灰烬的冲动。
房门被推开,女孩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进来,唐颂的眼睛抬都没抬,他猛地按熄烟蒂,起身就又进了浴室。他得再冲个凉水澡,他得好好冷静冷静,他不能再让自己的坏脾气把她推得更远……
哗啦啦的水声重新响起,沈略杏眼瞪得宛如铜铃,他……他不是刚刚才洗过?
这男人真是莫名其妙。
愣愣地在原地站了足足快一分钟,沈略决定不再去想他怪异的举动,她兀自找了条干毛巾,擦完头发便躺进了被窝。
大约这一天又是检查又是出院的过于折腾,她的身体有些乏,几乎沾上床没多久脑子就一片混沌,最后毫不抵抗地向瞌睡虫投降。然而让沈略郁闷的是,她才刚刚进入朦胧的浅眠状态便被人拉着胳膊扯了起来。
“你干什么?”她使着性子挣了两下,含糊不清地问。
唐颂心里依旧窝着火,恶声恶气地训道:“头发湿的你就往床上躺?”
她发癔症的时候最爱犯迷糊,此刻想必是困倦至极,难得猫咪似的懒懒靠在他的怀里,眼都没睁地咕哝道:“我没找到吹风机……”
客房里的吹风机在哪儿唐颂也不知道,不过主卧里的那个却是在浴室的,一直被他霸占着,倒怨不得她。
他把她搁回床上去取吹风机,回来后发现这女人就着奇怪的姿势又睡着了,不但没有任何不适,还一脸恬静安宁。
唐颂气闷不已,接通电源后认命地给她吹头发。他觉得自己明明该摔门走掉,或者臭骂她一顿才对,那才是正常的大老爷们该做的,可现在……他居然在给她吹头发?在她那样让他气怒之后!
他沉浸在强烈的自我鄙视与唾弃中,越想越恼,手上的力道大约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直到爬在他腿上的女孩哼唧了两声似乎被他扯痛了,唐颂才恍然回神。他像哄猫咪似的顺了顺她的头发,无奈一叹后,手上的动作却是更加温柔了。
大约真是上辈子欠了她!
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萦绕鼻尖,浓密如海藻般的长发在他指间穿行,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有这份耐心和克制力。关上吹风机,当拥着她躺在床上时,他还在想,这次估计是真栽了,由不得他挣扎,由不得他逃避……
逃避……他不避,她可会乖乖的?
他又想起那张纸片,那张让他打从看见后便心悬紧张的纸片。这些天她一直没机会出去,那就是叶妃这死丫头多事送进来的了。被困意席卷的最后一刻,他还在不安地问着自己:她会走吗?会跟“他”走吗?
晨风吹动窗帘,掀开满室悠然。沈略以为睁开眼后会看见唐颂,可让她诧异的是,床的另一侧早已空了,只有略显凌乱的被褥,证明着那里曾有人睡过。
她洗漱完后下楼,云妈正在厨房煮早饭,看见她后探出脑袋笑道:“沈小姐醒啦?早饭还得有一会儿,您先去花圃散散心?清晨时山里的空气最好了,王嫂刚才还说,两个月前移植过来的玫瑰也全开了,漂亮着呢,想采两束插花瓶里去。”
沈略点点头决定也去看看,从游泳池边路过她才发现那里有人。映着薄薄的晨光,男人宛如一条矫捷的鱼,在碧蓝的池水里正游得惬意。
沈略步子顿了顿,再抬腿时潜意识里舍弃了眼前通往花圃的鹅卵石小径,打算从旁侧绕过。只是,她刚迈了一步,男人就突然破水而出,淋淋的水花将她的裙子下摆溅湿了一大团。
“喂……”她猛地往后退了退,瞪着眼睛看他。
那处本没有攀梯,男人撑着胳膊从池里一跃而起,熹微的晨光中,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刚毅的下巴滑至脖颈,汇成一注,滴滴坠落。
沈略垂下眼睫,看着他所站之处被浸湿的地面,脚趾不禁微微蜷起往后缩了缩,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他几步走向另一边的遮阳伞,长臂一伸,取过搁在白色躺椅上的毛巾,胡乱抹着颊上的水渍,跟没看见她似的。
沈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男人在生气。她把昨晚的事情思前想后一番,惹到他的地方着实不少,但……她藏妥信封前,他还一直好好的不是吗?
她抿抿唇,望着他的背影有点纳闷,最后收回视线,整理了下裙摆准备去花圃。
“喂!还不过来?”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回头扬着下巴对逃跑中的她不耐说道。
沈略旋身的动作顿时一滞,有几许踟蹰,不过还是抬步慢慢走了过去。刚刚站定,面前就伸过来一条大毛巾,她暗自撇嘴,接过后帮他擦着身上的水珠。
“脖子。”
她的手往上抬。
“后背。”
她的手又往后去。
“再往下点。”
她的手……顿住了。
“你自己来。”沈略伸手把毛巾递还给他。再往下就是她昨晚拿错的那条黑色泳裤,只是余光轻扫,便让她脸颊发烫。
他沉着眉眼不动,只定定地望着她。她紧张时就不自觉地喜欢咬唇,此刻,那排洁白的小贝齿把本就苍白的唇更是硌得血色尽褪。
屡教不改的坏习惯!
他眯起黑眸夺过她手中的毛巾,看都没看直接往后一抛,不知什么时候,头已微微俯下,薄唇落在她的唇上,轻咬慢允地迫她松开牙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