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绷紧的下颌松缓下来,把她拉到卧室按坐在床上,然后说道:“乖乖的好好养伤,我可能得去外地几天。”
他得先去处理一些事情,占据她的心不能急于一时,他目前所能做的只是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沈略本来还紧张着,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霍然一松。她坐在床畔,看他急匆匆地在卧室里忙碌着,似乎是临时决定的样子。
唐颂脱掉身上的休闲T恤,又在衣柜里挑了件比较正式的衬衫,一边扣着纽扣一边抬头交代道:“马上就要开学了,如果还不太舒服就请几天假,报到的时候安卓会送你过去。”
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红色录取通知书。
沈略的脸霎时变得苍白,那红色的卡片仿佛触动了她最敏感的痛觉神经,从手腕一直疼到胸腔,疼得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她定定地凝望着那几个金色大字,不语不声。
这让唐颂心里肝火大冒,然而,想到刚刚在走廊上辛辛苦苦对自己的告诫,又硬生生给忍住了。他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民主样,“不想去也好,反正以后也不指望你用学历去打拼什么,咱在家呆着吧,喝喝茶,看看景儿,也倍儿滋润。”说罢,他捻起引发这一系列风暴的那张纸就要撕掉。
沈略愕然,赶紧扑过去抢,仓促间被地毯绊了下跌在他怀里。
“别撕!”她拽住他的胳膊恳求地看着他,不得不向他屈服。
到了现在,她想自嘲都笑不出一声,明明是他违背她的意志,到头来还得她求他继续违背下去。明明这张纸曾让她生无可恋绝望透顶,到头来她还得为了保留它再次出卖尊严。因为……这是不被他全天候养在笼里的唯一方式。
唐颂揽着她的腰,眉峰微蹙,深邃的眸子定定地锁住她,似要看进她心底最卑微的一角。
“别撕……”她又说了一遍,犹豫了下,攀住他的脖颈,主动凑上自己的红唇。
唐颂错愕,呆怔之后心中狂喜,不因她头一次主动吻他,只因……
她没打算跟“他”走?
那日,唐颂匆匆离开,临别前差点擦枪走火的吻,让沈略一整天都埋没在羞惭懊恼的情绪里。云妈看她怏怏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笑道:“唐先生就走几天,沈小姐现在就开始想他了?”
沈略被吓了一跳,这才骇然发现那个男人的身影在脑海里占据了整天。或嗔或怨,或恼或恨,确确实实,一天她都想着他。
接下来的几天,她驱逐掉脑海中的杂念,力持心中平和,没事看看流云听听鸟鸣,天气好时会去花圃帮响伯除除草浇浇花,若阴雨连绵就在阁楼里看书听雨。
这栋别墅有一个很漂亮的阁楼,沿着逼仄蜿蜒的木梯爬上去,时光仿佛穿梭至古老的旧世纪,棕色的木质地板,岁月刻下无数痕迹的老藤椅,彩色斑斓的格子玻璃窗,还有一排简易的书架。沈略随便翻了翻,大多是些爱情小说文学随笔之类的,倒不像是那个男人会看的书。
后来不经意地问过王嫂,才知道是先前的屋主留下的。王嫂说唐颂很少在别墅住,一年到头来不到几次,当初别墅装修的时候,阁楼因为用不着也就没怎么动,他兴许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处地方,平时他们几个会堆放些杂物什么的。
王嫂看她经常往阁楼上跑,把存放在那里的杂物收拾了下,给窗台上又添了几盆吊兰和绿萝,晴好之时,阳光被彩绘玻璃滤成缤纷的五颜六色,映着那几盆绿植,生趣盎然。即便是像今天这样的雨天,看着雨水从屋檐滴答滴答落下,洗过窗台上伸展的碧油油绿叶,也别有一番滋味。
沈略轻轻搁下手中的书,出神地凝望着窗外细密的雨丝。远处便是有名的西山,此刻氤氲在朦朦胧胧的水雾中,呈现出一脉一脉或深或浅的青灰色,宛如一幅隽秀的水墨画。
时间在这山林雨雾中仿佛也刻意放缓了步伐,日子像是一涓细流,平静而沉实。而十几天前她的舍命挣脱,现在想想,彷如隔世。
躲过,逃过,想过,伤过,怨过,怒过,沉默过,疯狂过……最终,也只剩得过且过。
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以最决绝的方式最惨烈的姿态被迫与以往做了了断,涅盘……却未重生。如今的她,陌生到连自己都不认识。如果她还是完整的人,可为什么失去了对生活的留恋?如若她是行尸走肉,面对他无赖而霸道的逗弄,本该死去的心为何却惶然乱跳?
这不是一个苟且偷生的人该有的情绪。
她凄惶地扯了抹笑,收回目光,视线重新定格在桌上摊开的那本书上。其实这一下午,她统共没翻几页,思绪来来回回,只在那句不知被谁标了着重记号的文字上徘徊。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书中的女子对爱情抱有美好的憧憬,可又现实而绝望得令人心疼。那么她自己呢?
她现在被人收藏着豢养着,免惊免苦,牢笼可依……与女子的憧憬何其相似,然而,同样的情境,却让她的心为之受累,只因这不是爱情……
她就像是一个收藏品,被人搁在玻璃罩子里,最周全的护着,最冰冷的晾着。
咚咚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沈略的思绪,她抬眼看去,王嫂正拿着一个白色小巧的手机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