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方便,上面全是些碎钻,我们军训趴在地上又是匍匐又是滚进的,弄坏了怎么办?”
她说的头头是道,唐颂侧过头扫了眼她的左手腕,看看什么东西又能遮伤又不怕匍匐滚进,只一眼,他的双眸就眯了起来,貌似有点熟悉?
沈略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腕看,微赧着抬起胳膊说道:“你的护腕,不好意思,我……我上次就找着这个……”
唐颂恍然,这组护腕是他去年在日本订做的,那儿的裁缝习惯在内侧绣上客户的姓氏,他薄唇弯起,透着难掩的愉悦,装作不经意地说道:“没事儿,就一护腕,抽屉里还多着呢,不过这男款的大了些,你要是不习惯戴手表,过几天我再让他们送一组女款的过来。”
“不,不用麻烦了。”
“那就戴手表吧,买了不用搁在抽屉里等着传给咱未来闺女呢?”他笑着打趣。
沈略步子一顿,瞪了他一眼。
唐颂笑得越发愉悦,继续道:“嗳嗳,生气了?还是不喜欢闺女?儿子也成,将就将就也能戴。”
她还是不理他,等到了停车场重新上路后依旧鼓着脸。
两人相识也一年多了,唐颂知道沈略不是虚荣拜金的女孩,可以说,她极其反感戴着奢侈品招摇过市,车子开到主干道上,他才稍稍正经地说:“你不用太稀罕那表,我在上海的夜市淘的,地摊货,不骗你。”
沈略不信,扭过脸看他,“地摊货镶钻?”
“呵,你多久没逛街了?不知道满大街都是这种水钻么?”
她暗觑着他的表情,还是将信将疑。
“嗐,真的,就一花里胡哨的卡通表而已,不然我能让人直接丢门卫处的岗亭里?”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心有几许无奈。以前送女人东西,越是价格标签黏在上面她们越高兴,结果现在,反而得死命贬低礼物价值人家才肯收。
沈略躲开他的大手,这才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
她偏头看向窗外,秋夜的天空分外深邃高远,一弯清月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随着车子驶入西山,空气也清冽起来,幽幽的木樨香气飘入鼻翼,沁人心脾。
车在别墅大门前停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快一个月未回到这里,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却说不出哪里奇怪。
等唐颂用遥控按开雕花大门,沈略才恍然,门口的灯虽然亮着,但别墅却黢黑一片,而且不见王嫂和云妈迎出来,整个宅院安静极了。
唐颂把车开到院子里,枝头的鸟儿仿佛被车灯强烈的光束惊醒,开始叽叽喳喳跳跃起来,仔细聆听,草丛里也响起秋虫的唧令声。院子一隅,游泳池映着粼粼月光,水波轻轻荡漾,地灯轻淡柔和的光芒在沿路笼成一团团朦胧的光晕。
他没有继续往前开,下车后又绕到她那一侧,帮她打开车门,“天黑,注意点儿别绊着了。”
“屋里没人吗?”
“嗯。”他又打开后备箱,取出购买的食材,轻搂住她前往玄关。
“王嫂、响伯、云妈他们呢?”
“周末,我给他们放假了。”他没说的是,自己老早就报了个旅游团以打发掉所有电灯泡,现在他们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新马泰呢。本来回公寓也好,可那里刚装修完,还得花些时间散散气味。
进屋后,客厅的水晶灯大亮,散发出白色清冷的光芒,他轻轻推她:“楼上洗澡去,再换身衣服。瞅着你这身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儿。”
语毕,他拎着塑料购物袋就进厨房了。沈略愣了两秒,换好拖鞋爬上楼,军训服粗糙厚实,她穿着也很不舒服。洗完澡后,她在二楼的护栏处偷瞄了下客厅,电视开着,倒没见他的人。也去洗澡了?
她放心大胆地下来,饿得都快没力气了,看见茶几上的果盘里有水果,就窝在沙发上先吃了几块垫肚子。
屏幕里的新闻刚好结束,完结字幕开始滚动,电视机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起来,她听见厨房里咚咚响,不禁睁大眼睛有些愕然:他……他是在做饭吗?
眨眨眼,她甩掉脑中的猜测,刚准备起身看看情况,就看见某男郁郁地走了出来,脸色臭的跟谁欠了他银子似的,很不好看。
唐颂把她从沙发上拽起,轻轻推着她来到厨房门口,咳了声,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喏,给你半小时,为我做晚餐。”
沈略看见一屋子的狼藉差点傻眼,哦不,说“狼藉”估计太打击他了,应该叫做“半成品”。
躺在锅里发出焦糊味的牛排,溢满水依旧哗哗流淌着的水池,砧板上切得五花八门可以当做拼图的冬瓜片……
他估计没脸继续呆在厨房,说完就出去了。沈略关掉煤气灶,放掉一池的水,这才发现水池里躺了条张着大嘴用力喘气的鱼。她又拿起菜刀把冬瓜改小,切着切着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然后控制不住似的,越笑越大声。
唐颂听到笑声,一进来就看到沈略笑得直抽抽,他板起脸佯怒道:“死丫头,一个月不见长行市了啊,敢笑话我?”
她扶着流理台抿起唇很想忍住,可还是破功,唇边那朵笑如沐在春阳下的碧桃花,含羞带怯,越开越灿烂。
唐颂一时看呆了,她好像从来没有对他这么笑过,不是讥诮的冷笑,不是敷衍的假笑……她在他面前只会哭,哭得惨烈,眼泪却不是为他而流,这一年中,哪怕仅仅是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她都吝于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