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用楼道里的公用电话拨了半天号,也不见人接。她颓然望着那些东西,最后全分给了骨科其它病房的病友。
“小略,谁来了?”
打开病房的木门,发现父亲已经醒了,沈略解释道:“哦,送快递的,走错了,我刚才去给他带路了……”她不善于说谎,有些紧张,借口越编越啰嗦。
沈如海看在眼里却没有说破,接过她盛的排骨汤,慢慢喝完了才叹道:“其实家里煲的汤就是最好的补品。”
沈略刷的脸红了,才知道原来父亲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刚才的解释反倒像是掩饰。她走到窗边的桌子那儿取出暑假作业,头越埋越低。
打开后才发现拿错了,随意翻了翻,刚劲的字迹明显不是她的,是顾允丞的周记本,一笔一划力透纸背,浮雕似的现在她眼前。
虽然这种要上交的周记无非是记录些观后感读书心得什么的,但沈略还是不好意思看,正准备放进袋子时,一片类似于便签的东西从纸页中滑落。她捡起来一看,霎时像被烫着手般,匆匆夹好塞了回去。
连带着顾允丞的其它作业本她也不敢看了,只好握着笔在草稿纸上自己演算。
无奈,一道物理题纠结了半个小时仍然毫无进展。窗外有棵梧桐树,从她那儿望去,刚好可以看见圆盘形的树冠,她时不时瞟两眼,听知了在树干上声声叫着,更是扰人心绪。
怪罪知了埋怨树,其实心里知道,全都是那个便签惹得祸。
人潮人海中,我与你相识,就注定今生说不完的故事。
到底是谁的名字他的心事?沈略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又想到了那天顾允丞和MONKEY在肯德基的画面,更坐不住了,跟父亲说要出去走走。
等电梯时,一拨拨散步回来的病友正上来,住久了大家都熟悉,随便闲唠着,见有人在走廊里打电话,一个老太太咕哝道:“你说这人打电话不会去楼道吗?非得扰人清静。”
“嗐,你别说,现在的人呐,刚儿我还听到楼梯口的公用电话响半天呢,医院的IC卡电话,打过来谁接啊?真不知道怎么想的。闹听了几分钟,还是我孙女嫌烦给撂了。”
沈略心里一咯噔,心虚地瞅了眼挂在墙壁上的那个黄色话机,犹豫了下,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声又开了,刚好是下行的,于是作罢。
在医院照顾父亲的这段日子,其实还是相对平静的,开学迫近,作业全得补,沈略也没功夫想顾允丞想分班想那个让她苦恼的禽兽。
后来他倒是没有送补品过来了,估计第一次送的够吃一年,然而鲜花水果不断。这些沈略尚可接受,虽不领情,也不致于矫情地专门打电话拒绝。
白天在家看店,晚上来医院,她也没觉得多辛苦,沈如海眼底的心疼却一层层积攒,直嚷着要出院。他咨询了医生,又做了遍检查,大夫对照着病例推敲一番,说周五办完手续就可以了。
那天早上她就已经把一些用不着的东西打包回家了,沈如海说上午就走,医生偏偏说还有一个项目非得等下午才能查。
为了早点做检查,沈略只好把中午做饭的时间提前,忙忙碌碌地在厨房煲好汤,替那对母女煮完饭,刚走下楼,便看见章美意抱住一个男生的腰,又哭又笑一脸狼狈。
沈略低头当没看见,匆匆走过。章美意头埋在男生的胸前,也没有过多注意她。
本来可以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错过,谁知,那男生突然推开章美意,对着沈略吹了声口哨。
章美意诧异地抬头,委委屈屈地抹抹脸,然后对着沈略骂道:“滚!看什么看!”
沈略步伐微顿,只觉得好笑,把到嘴边的嘲讽硬生生忍住。告诉自己,反击也是要看对象的,被狗咬了一口,难道要咬回去不成?
她头也不回地走自己的路,身后的狗吠声却清清楚楚的传来。
“你别看她一副清纯的样子,其实是个小狐狸精,不知道勾引过多少男人!”这是章美意嗲嗲的讽刺。
“小美!你在干什么?”这是章天秋的惊呼。
紧接着,是章美意跳脚的大叫声和章天秋的怒骂声。
“没出息的东西,你看看人家沈略是怎么傍男人的。你呢?就知道跟些三流小混混眉来眼去!”
不一会儿,那个顶着一头稻草般黄毛的男生追着沈略跑过来了,章天秋那样说他他也没气,退着步子走在她前面,耳钉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流里流气地说:“妞儿,你也住那栋楼?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略提着保温桶加快步伐绕过他,在路口看到计程车过来,烦不胜烦地招手,结果车被前面的人截住,某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在她面前吱呀一声刹住车子。
“上哪儿去?我载你。”顾允丞笑着,一段时间不见,明显晒黑了许多,那口白牙越发显得耀眼。
沈略心里不爽,本不想理会他,但小混混还苍蝇似的在后面盯着呢。再想想,她又有什么权力生气?只因看到他写给女朋友的一句情话?
“喂!快点,再晒要榨出油了!”他一会儿就不耐烦了,抓住她的保温桶往车篮里一放,她只好坐上他的后座。
“你来取作业本的?”她不敢扶住他的腰,只是牢牢抓着车座。
“唔,是的,不过不急,你如果没看完,开学再还给我也一样。”他就是找了个借口来溜溜。
沈略用手挡着太阳,看要过高架桥了,忙说:“前面拐弯,去三院。”